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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向林翌和达安木点头示意了,我优雅地摆动裙裾,徐徐回到院中休息,心中已满满是感动和安心。

  院中,二月春风如剪,飞花如霰,柳烟如笼,新燕衔泥,黄鹂婉转,踏到轻软的茵茵草地上,连鸳鸯戏水的翠色绣鞋都沾了清新潮湿的泥土气息和鲜花芳香,而我此刻释然的笑容亦当如春光明媚。

  昊则错了,宇文清错了,事实已然证明,安亦辰根本没想架空我摆布我的意思,他所做的,只是因为保护我,疼爱我,宠溺我。

  如果这是一种囚禁和控制,那么,我心甘情愿。

  安亦辰安抚了众人,已紧走几步赶上我,携了我的手,踏在汉白玉的路径上缓缓走着。

  相对而视时,彼此瞳仁中,倒映对方同样璀璨的笑容,在春风拂拂里,如百合吐芳,如春水潋滟,如晨间腾起的第一缕阳光,映照到彼此的心田。

  “栖情。”回到卧房之间,安亦辰叫我着我的名字,温存而柔软。

  我应了,侧头看他。几缕散碎发丝从家常的绾巾中飘出,漾在额前两侧,将他刚硬的线条平添了几分柔润。

  “我喜欢我们这般开心地生活下去,不要有任何改变,不要有任何意外。”

  他舒缓地和我说着,带了几分懒散,揽我肩的手掌却结实有力。

  我笑了一笑,道:“我也是……我也只要这般……伴了你,直到两人都是眉毛鼻子皱成一团,直到老得走不动。”

  安亦辰欢喜地将我拥在怀里,让我听他年轻而有力的心跳,安谧地望着对面的镌合欢花纹珐琅青铜炉缓缓浮动着烟气。

  清香弥漫里,安亦辰的叹息如烟气飘缈起伏:“我不会让我们的生活,有任何的改变,或者,意外……”

  我相信安亦辰的能耐,他想做到的,一定会做到。

  如果说,失落了紫凤宝玉是我生活中的一件意外的话,那么,半个月后,连这个意外也被安亦辰迅速弥补了。

  去寻找宝玉的侍从,将宝玉完整无缺地带了回来。

  据说,驿馆中负责打扫的妇人捡到了玉,悄悄收了起来,问起时拒不承认。后来又好一番周折,才从一家当铺中找到,到底是那妇人烂赌的儿子当在了那里。

  我不管中间到底发生了多少的曲折,重要的是我的紫凤宝玉回来了。

  让夕姑姑将玉从挂绳上取下,清洗干净了,重新用五色丝线打了极漂亮的璎珞,编入金丝和珍珠,便又整洁如新了。

  一回大晋,安亦辰自然也是公务繁忙,应酬缠身,常到二更天才回府;而帮我找回宝玉后,更有一天直到三更天才回来。看我常等他等到半夜不睡,再三地嘱咐我不用等他,将息身子赶快为他生个孩子最是要紧。

  我笑道:“没事,我白天睡得多。”

  安亦辰眸光愈柔,拍着我的头道:“早睡早起,比晚睡晚起更容易调养身子啊!”

  我嘿嘿笑着,勾住他的脖子,亲他裸露的肩膀和锁骨。

  春意渐浓,连安亦辰的明亮瞳仁都氤氲出散淡迷蒙的春日气息来,再也顾不得罗嗦我了。

  因安亦辰已经回京,我也没有那些顾忌,白天无聊时,常穿了男装,带了茹晚凤和自己的几名侍卫到城中游玩闲逛,日子过得逍遥无忧。

  这一日,我逛得累了,找了家茶楼包间歇着脚,边喝着茶边推了窗看街上熙熙攘攘景象,茹晚凤和我处得久了,并不客套,也坐在我下方喝着茶,而林翌带了两名侍卫却站在一旁。

  我对于这批和我过生死的侍从很是敬重,笑道:“林翌,你们也坐吧!”

  林翌忙跪下道:“公主,属下不敢!”

  我拈着茶盏,坦然笑道:“大燕亡国已久,如今我已不是当年那个衔凤公主了,没必要再拘于那些规矩,还是自在些,对大家都好。”

  林翌迟疑一下,方才道了谢,在下首坐下,其余二人也只略沾了凳坐着,显然有些惶恐。

  一时茹晚凤去解手,林翌见她走了,神情忽然变得有些犹疑;而其他两名侍卫只拿眼望着他,似在等他说什么。

  我看出蹊跷,放了茶盏,蹙眉问:“怎么了?莫不是秦王府有人欺负你们?”

  林翌忙道:“没有,秦王有令下来,一律封赏均是最丰厚的,连安总管都不许干涉我们行动,所以兄弟们过得很是自在。”

  当日逃出宫去,安亦辰曾伤过很多一起出宫的侍卫,如今这些人来,一方面为了安我心,另一方面,也为了弥补当年之事,安亦辰待他们极是礼遇。这半个多月来,从我明里暗里打听到的情况,他们过得的确很好,除了一天三班、每班三人前去我的院落值守,其余众人,乍到繁华之地,未免心旌摇荡,常分散在城中各处游乐,甚至有喝花酒、赌博之事。

  想他们为我也吃了许多苦,如今我过得自在,他们也该过得舒服些。因此我不但未加阻止,甚至叫夕姑姑将我私房银子包了五百两给林翌、安达木送去,以防他们玩得过头,因银子不够用出丑。

  当下我也笑了起来,道:“你们过得自在,我也放心了。”

  正低了头喝茶时,只听林翌迟疑着又道:“公主,咱们原不是为了过得自在,才回公主身边来。咱们……不想有人欺负公主。”

  我笑道:“你们别听昊则王子乱说,有秦王在,谁敢欺负我?”

  林翌沉默片刻,道:“有件事,属下想来想去,都不知该不该告诉公主。”

  这人还真够温吞的,看他的样子,就是想告诉我,偏偏还要我无奈地应他一句:“说吧!”

  “前儿我们救起了一位哑巴老头,这人,好象认识公主。他……似乎是公主一个故人的仆人。秦王,似乎用了公主什么贴身的东西,将公主那个故人引入陷阱,捉起来了。”

  我的故人……

  哑巴仆人……

  我的贴身之物……

  我的心头忽然僵住,端茶时,茶盏猛地被带翻了,淋漓茶水,泼上半边广袖。袖口的金丝云雀,顿时失去了原来的鲜明,精绣的漆黑眼睛,如含了大包的迷蒙泪水。

  “公主!”林翌慌忙将我拉开,手忙脚乱地为我扶起杯子,拂着袖口滴落的茶水。

  这时我听到了脚步声,应该是茹晚凤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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