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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我将身子向后靠着,闻着那熟悉的气息,一点点虚软下去,却被那有力的臂膀托住。

  安亦辰笑容温煦,一双如星明眸,深深如海将我凝注,快要将我浸溺。

  我伸手抚他面庞,笑道:“瘦了。”

  安亦辰微笑:“你也没变胖,可见不听话,还是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

  他抱住我,将窗户关了,轻轻吻去我脸上的水珠,那痴绵的沉醉,郁郁如夏日化不开的炙烈浓翠,将我兜头兜脸笼住。

  而我才知,我竟落下泪来,为思念,还是为欢喜?早已分辨不清,也不必分清。

  我只需拥紧我的夫婿,在这满室生春的卧房之中,与他紧紧相偎,用我的身,我的心,告诉他我的想念,我的相思,以及,我的恋慕。

  话语,竟是多余。

  小别胜新婚。

  清宵悠悠,竟嫌夜短;绣帏深深,无非春浓……

  第二日,才知安亦辰已收复安夏,并迅速稳定了局面,早就准备回京过年了;但大队军马一路行来,速度自是快不了,预计着明日傍晚才能到达瑞都。安亦辰牵挂家中,遂将大军交给几名得力助手,自己轻骑快马,先行赶了回来。

  而最叫我郁闷的是,夕姑姑、茹晚凤,甚至安良、安德等人,都知道安亦辰近日回府之事,独独将我一个瞒了,美其名曰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似乎只要是他的话,众人就一昧盲从,全然不把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将安亦辰左看右看,实在看不出他到底好在哪里,三四个月不在府中,居然还能叫人这般服帖。

  “你给他们吃了迷魂药了么?”第二日上午,我边在窗晒着太阳,边不服气地问着安亦辰:“怎么个个都只听你的,不听我的?”

  安亦辰正细细欣赏着我给他做的斗蓬,闻言笑道:“他们哪个不听你话?你告诉我,我好好打他们一顿。”

  细细一想,也对,他们似乎极听我话啊!

  只是他们听我话,也是听了安亦辰吩咐而已!

  泄气地一下一下地轻轻拉扯安亦辰耳朵,苦笑道:“只怕你也给我吃了迷魂药了!你们连成一气欺侮我,我居然不生气!”

  安亦辰也不顾有侍女在一侧,抱了他的斗蓬,俯下身就亲亲我脸颊,柔声道:“你为我裁制衣裳,也是因为吃了迷魂药么?若有这么样的迷魂药,我一定让你吃上一世,让你一生一世,都只迷着我,恋着我……”

  他的眸子深郁中泛过凛冽,和一种志在必得的骄矜,轻轻而坚决地吐字:“只恋我一个,再无他人……”

  心里跳了一跳,只觉阳光突然地灼烈起来,明亮耀眼的光线,和安亦辰此时的眸光一般,一时让我不敢直视。

  我还在犹豫什么?

  我的心中,不是只有安亦辰一个么?又怎会还有那个,那个在月色烟笼中,在杏花天雨里承诺爱我一生一世的白衣少年?

  心头尖锐的针刺感迅速袭来,我吸一口气,只怕,我还在恨着他的背叛吧?

  若无其事地侧一侧身,将头枕到安亦辰怀中,笑问:“这斗蓬,你还喜欢么?”

  “喜欢,喜欢极了。”安亦辰微笑:“我再不曾穿过比这更暖和的斗蓬。”

  我格格笑道:“你有看到那些针脚么?”

  “看到了。我看到了衔凤公主一针一线缝制她的牵挂,她的思念,还看到第一次做针线活的衔凤公主,将手指刺破了至少八次。”

  安亦辰笑意温软,俊秀的面庞漾出白云般洁净的感动。

  “八次?”

  我不解。

  安亦辰轻抚着那件斗蓬,轻轻道:“我看到了针脚有血迹,共八处。”

  “你……你数过?能数得出?”

  我眨着眼,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每次手指被扎破,我都会尽快收拾干净,粘到斗蓬上的血迹,每滴都会不比芝麻大多少。

  安亦辰的温柔眼神,如羽毛般在我心头轻轻拂过,阳光耀住他的面庞,如精雕玉石般美好。

  那样的暖暖冬阳下,他静静道:“栖情,我每夜都会将这衣裳看上好多遍,甚至睡觉也会抱在怀中,告诉着自己,这是栖情亲手做的衣裳,感觉就像抱着栖情一样,比你的凤玉还要宝贵许多。”

  喉间被哽住,生生给大团的棉花塞住了一般。

  寂寂冬日,除了几株腊梅,几棵松柏,庭前老树枯干,十分寥落。但一夜春风吹来,又该萌芽散叶,冒出新一年生机蓬勃的气象了吧?

  安亦辰再不说一句,将我扣在他脖中的凤玉取下,扣回我脖颈之上,轻轻拭我眼角隐约的泪意,眸中亦是水雾腾起,却是笑意温煦如春。

  这时侍女回道:“宫中的马太医,奉王爷之命前来为王妃请脉。”

  我听了忙道:“亦辰,我的病早好啦,你和马太医说着,别再让我吃那苦死人的药了!”

  安亦辰刮了我鼻子道:“你这些日子的药,一定又没准时吃吧?罢了,等我问了马太医,可以不用吃时,再不给你吃那玩意儿了。我只盼着……盼着我们快有一个自己的小宝宝,男孩像你,女孩像我,就心满意足啦。”

  我听他提起孩子来,想到那个掉了的孩子,正在难过,忽听他那样说,奇道:“为什么不是男孩像你,日后睿智俊伟,女孩像我,长成后也能漂漂亮亮?”

  安亦辰笑道:“男孩肖母,女孩肖父,都是最有福的长相。”

  说话间,马太医已堆了笑,在侍女引导下走上前来问安。

  安亦辰心情正好,赐了座,道:“快帮王妃细诊诊,恢复得如何了?她的气色,现在倒是已经很好了。”

  马太医躬身坐了,搭了我脉,细细诊治。

  我想着那些苦涩难当的药物,斜睨着马太医,佯怒道:“马太医,你那药我都吃了几个月了,再不见好,你该回老家种地了吧?”

  马太医点着头陪笑,额上却滴下汗珠来。

  这样的隆冬季节,他很热么?

  安亦辰脸色阴了一阴,问道:“怎么样?”

  马太医立起身来,再不敢如当日安胎时那般扯淡了,回禀道:“王爷,王妃的身子已经大好。但是药么,还是不能断,再吃几个月调理调理吧!”

  我急道:“我既然已经大好了,为什么还要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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