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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正惊慌之时,一道灰色人影飞过,迅速地拉起我,又“飞”到岸边,然后一路抱了我,飞快奔向草堂,那速度,居然和离弦的箭一般。

  在我记忆中,能有这么高轻功的人,只有颜远风了,他的武功,几乎是当时大燕侍卫中最高的。可眼前抱了我的这个人,分明只个是貌不惊人的瘦老头,在这荒山野地,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这等高手?

  “你是谁……咳咳……”说话时呛着了风,我剧烈咳嗽起来,然后咳嗽着浑身湿淋淋地给扔入一个人怀中。

  “你怎么了?”我听到白衣惊呼,睁眼便见他一脸惊诧地抱着我,可比刚才见我要帮他洗衣时更是惊诧万分。

  我实在没法说我帮他洗衣不但把他衣服洗没了,还将自己摔到了河里,红了脸问:“那个人是谁啊?”

  “那是李叔,我的侍仆。”白衣说着,已将我抱着,一径走入一个房间,很善解人意地不再追问我他的袍子去向,扶了我坐在床边,折身从箱子中取了一套他自己的衣衫来,微笑道:“快躲被窝里把衣衫换了,我去叫人煮一碗祛寒汤来。”

  他折身将门带上,留了我一脸赤烧,慌忙将衣衫匆匆换了,将一旁的布巾将头脸的湿水拭干,才想到打量周围的陈设。

  所有的桌椅案几,都是很古朴无华的原木所制,式样简单,但看来大方整洁,与洁白朴素的帐幔棉被相配,反衬出一种山野之中独有的出尘之气来。

  也许再简洁的陈设,只要有白衣那般出尘的人住着,都会有种特别的高洁之气吧?

  我嗅一嗅穿在身上的衣衫,亦是清新的山林气息,一如白衣的味道,不觉抿起了嘴角。

  “栖情,换好衣裳了么?”白衣柔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忙过去开了门,羞怯怯地笑道:“换好了,好看么?”

  白衣哑然失笑:“好看,很好看,只是太大了点。”

  何止大一点点,白衣看来虽是略单薄了些,可他的身材颀长,比我高大太多了,单衣外袍,都是松垮垮挂在身上,腰带系了三道,才勉强扣住,而脚下的衣角至少有半尺拖曳于地,呆会在地上一扫,不知会脏成啥样了。

  这时白衣一拍手,已一个中年妇女笑着送上一盏汤来。我知道必是白衣叫人准备的,忙接了过来,不顾麻烫喝了起来。

  白衣一边叫我慢点,一边向那妇女道:“快去将栖情姑娘的衣服清洗烘干,她呆会下山要穿的。”

  那中年妇女忙捡拾了我扔在地上的衣裳,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原来你有好几个侍仆的,也不早说,让我帮你洗衣裳。”我撅着嘴,故意装了不高兴。

  “我没有很多侍仆,就李叔和李嫂他们两个。他们曾被我一个师长所救,后来就一直跟着我了。”白衣迟疑了一下,喟然道:“可惜他们的舌头给人拔了,所以虽然能听见,却从不能说话。”

  “没……没了舌头!”怪不得不管是那个李叔救我,还是李婶送汤,始终不曾说过一句话。“你有侍仆……那我洗衣服时,那个李叔是不是一直在旁看着?”

  如果不是一直看着,哪有那么巧我一摔下水去就给他拎了上来?

  白衣负了手笑着,也不答我的话,走出了房门。

  我把嘴撅得更高了,紧跟在他后面出了门,嘀咕道:“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不帮你洗衣服了。你也学坏了,会欺负我了!”

  出了门,却看到我洗的那件被水冲走的袍子,正掠在架子上,如洁白的旗帜,在风中飘摇。

  “我叫李叔把衣袍找回来了。这是栖情公主第一次为我洗的衣袍,大概也是平生唯一一次洗衣吧?”白衣笑容朗润,神情欢喜之极,又用手指敲了敲我张开的嘴巴,声音柔软似水:“别惊讶了,这衣袍我会小心收好,从此都不会再穿,我会一直留着,一直记得,栖情居然肯为我浣衣……”

  我亲了亲他敲过来的手指,顽皮一笑,道:“我不喜欢亲手指!”已将唇迎上他。

  “你这疯丫头,现在是白天……嗯呜……”白衣的唇已顺利被我堵住,被我撬开唇齿,与他厮磨纠缠。他自是经不起我挑逗,早已张臂将我抱住,清芬而炽热呼吸扑于我的鼻间,令我心神俱荡。

  是的,我逗引他。

  我喜欢他,就绝不放弃他,也绝不给他任何机会放弃,我要让他爱我多一点,再多一点,最好每时每刻,都离我不了。

  同样雪白的衣袍彼此缭绕纠缠,同样漆黑的长发彼此缭绕纠缠,同样悸动的心彼此缭绕纠缠……

  山间所有洁白的雾蔼,都是我和他相拥时所散发的快乐和美好,飘来荡去,绵绵袅袅……

  光天化日又如何?

  众目睽睽下又如何?

  天地做证,白云做证,山神做证,我与白衣相爱,生死不渝。

  回到肃州城萧府时天已入夜,我心下有些惶惶不安。本只说见他一面便悄悄回来,但衣衫湿了,自然要等着用火烘干,何况我也是一万分的不愿离开白衣,只想窝在他的怀中,一直蹭到了傍晚,才给白衣哄着换了衣衫,让白衣亲自将我送到了肃州城门口。

  想来我来萧府没多久,这么突然出去一整天,连个招呼都不曾打,若是外公舅舅他们知道,总是不妙;只盼侍女不曾向他们禀报,只当我是和原来一样窝在房中吃饭,一直没出门就完事了。

  但萧家武将出身,家规素严,连守门人小侍女都是一板一眼的人物,如果萧融萧况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外出还真是怪事呢。

  果然,才到踏入二门,便有侍女走来道:“公主,老侯爷、侯爷在前厅相请。”

  萧融本是大燕的靖远侯,后来大燕灭亡,母亲被逼离宫,萧融闻听大病了一场,病愈后身体大不如前,遂将手中兵权和侯爵都传给了舅舅萧况,故而府中之人,俱称萧融为老侯爷,萧况为侯爷了。

  我但听得他们叫唤,知道他们必问我外出之事,我重孝在身,自然不能说是出去私会情郎,而且情郎还是他们所不了解的平民医者,一时大为头疼。

  正一路走着,一路想着说辞,忽觉身畔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同时一只温热的手已抓过我的手,若无其事并肩走着。

  “绎哥哥!”我有些讶异。

  萧采绎黑眸深沉,狠狠瞪了我一眼,一径将我拉入厅中。

  “爷爷,父亲,有事么?”萧采绎拉住我,向坐于主位的两位长者请安。

  “栖情,你上哪去了?也不说一声!”萧融责备望着我,花白的胡子一翘一翘,显然很是不满。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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