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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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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 也许吧! 可我想自保。 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我给初晴郡主送去信函,让她邀约沈诃若于敬王府相见。 她虽无意于沈诃若,但惠王与沈诃若正掌军政大权,交往得多,对于闲散宗室的敬王府来说,有百利无一害。何况她素性潇洒,绝不会介意被我明着利用一次。 果然,第二日,初晴便有口信,沈诃若傍晚将应约而来,踏月赏琼花。 至近暮时光,我让人去和萧宝溶说了,只提初晴郡主相约,萧宝溶听闻,令多遣侍从相随,如留宿敬王府,务要遣人回来禀明。 这日我精心描绘了眉眼,点了口脂,令人将如云的一头青丝分两把绾起,分别缀了一串银质兰花宝钿,两侧则各垂了两股银白与粉红交替的珍珠璎珞,在乌黑整齐的发髻间氤氲生辉,又披了一袭低胸的橘黄牡丹团花暗纹锦襦,银红回纹领缘,越发衬得肌肤如璧,锁骨腻白精巧。揽镜自照时,自觉眉含远岫,目若秋波,朱唇潋滟,未语而笑,诉尽风华无限,顿时脱却稚气,尽显皇家华贵雍容,明媚动人。 小落笑道:“公主,你这是去相亲吗?这么尊贵又妩媚的装扮,会吓着驸马吧?” 小惜跟在后面点头,“可不是,美是美极,只是太有天家威严,叫人爱极却不敢亲狎。” 我抚着脖颈间一大截露出衣缘的肌肤,低声道:“快去为我备车吧!直接引院子前来,别让王爷瞧见我这打扮。” 萧宝溶若见我如此精心的妆饰,定然猜出我去敬王府不是那么简单。 而阿顼……那个小气鬼,一定不愿意让我穿领缘这般低的衣裙去见别的男人吧? 我不觉笑了笑,眼眶顿时又热起来,忙甩一甩头,将这个少年红着脸的倔犟模样甩开。 既然他已是找不回来的过去,我再这般留恋,无疑是自寻烦恼。 从敬王府下车时,并不意外地看到守卫微有失魂落魄之色,阍吏更是忙打开朱漆金钉的大门,将我迎进去。 扶了侍女的手,沿了石阶缓缓踱上时,我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我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背后偷偷地窥伺着我,而且应该是个和我相熟让我有亲近感的人。 我疑惑转身,立于麒麟纹包金门槛前,居高临下张望时,前面大道上连一个人影都不见,想来早被侍从提前赶开了。 大约是出身皇家的劣根性,我也多疑了。 此时沈诃若已经到了,侍女径将我引到花园的一处四面花木的精致小亭中,远远便听得沈诃若正与敬王等人谈笑风生。 “阿墨!”初晴见了我,忙迎了上来,虽是舒徐从容之色不改,眼底却有种松了口气般的宽慰。她虽风流,并不卑鄙,利用旁人的感情谋权夺利,绝非她所愿。 歉疚地望她一眼,我上前与敬王、沈诃若见礼。敬王知道我找沈诃若必然有事,指点着亭边的两株花开正好的百年老琼谈笑一阵,便借口有事先行告退,不一会儿,又找借口把初晴唤走,单只留了沈诃若和我在亭中。 我站起身,对着如云彩般在碧叶间轻轻随风晃动的琼花,微笑道:“琼花柔白如玉,皎洁如月,风姿淡雅,用花中高士来称呼,实在再确切不过。” 沈诃若怅然地目送初晴娉婷身形转过一丛杜鹃,消失于弯曲石径,方才回过神来,捉摸着我的意思,笑道:“不错,琼花还是一种长寿花,听说皇宫中还有一株三百多年树龄的琼花呢!” “是啊!”我拈着花盘四周五瓣一组的小小白花,柔声道,“牡丹虽为花中之王,可毕竟花茎为草质,遇到风霜便一地零败,哪有琼花那等凌秋结果、经冬不凋的绝世风骨?院中便是种万丛牡丹,还不如仅植一株琼花,方才四时有景,持之恒远。” 沈诃若眼中锐利的光芒连连闪现,终于完全自儿女私情中回过神来,仔细地打量着我,似在重新衡量我的身份和价值。 他们必定听说过我被永兴帝送给过拓跋轲,多半也猜得到我在魏营遭遇过什么,大约心中多少有些轻视我的意思,只是碍于惠王面子,不好流露出来而已。 旁人愈是瞧不起我,我愈是不能让人看轻。 淡淡含笑,我毫不畏惧地与沈诃若对视,让他看清我的勇气和决心。 良久,沈诃若收回眼神,轻笑道:“公主认为琼花风骨远胜牡丹,可曾想过琼花可愿凌居花王之上?” 我慢慢拈下一瓣椭圆的花瓣,轻叹道:“琼花若在山间,与世无争,的确可保一世无恙;如果身处闹市,尚保持山间高洁,只怕人见人嫉,早晚免不了被砍伐的命运。琼花愿不愿凌居花王之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琼花能不能受到众人的追随爱护。” 大如圆盘的琼花,中间挨挨挤挤尽是细碎的蕊状小花,周围则由八朵五瓣无蕊花相簇相拥,我持过一枝琼花,将周围八朵五瓣花尽数摘了,只留了孤零零光秃秃的一丛蕊状花,含笑道:“沈大哥请看,琼花若无众人相护,清逸绝俗之姿,便不复存在了。” 沈诃若眼底波诡云谲地翻滚着,黑曜石一样的眼眸若有七彩闪过,盯着那丛失了簇拥的花蕊,他缓缓道:“院中杂草多着呢!若是杂草尽去,只余琼花和牡丹,未必不能共存。公主,还是先除草吧!” 他们沈家吃吴家苦头最多,自然对吴相和吴后一系恨之入骨,对永兴帝也没什么好感,不过毕竟以忠义之师自居,让他明着把花王当成杂草一并除去,也不太现实。如今他的话能说到这份儿上,我的目的已经算是达到了。 于是,我抿唇笑道:“我认为要除草最好连根除去。不过三哥似乎打算留下一株金银藤,一株凌霄花呢!” 沈诃若一掌击于亭中石桌上,冷然道:“那怎么成?这类青萝最擅攀沿,看它们虽无枝干风骨,可一不留神,百年琼花照样给缠死。” 我微笑道:“既如此,杂草尽去后,不如索性请沈兄帮那金银藤和凌霄花断了根吧!至少,也得让它们无力再攀缠上琼花。” “诃若愿闻其详。”沈家几度在官场起伏,沈诃若未必没有利落法子,此时这般却问我,一则把主使之名推给我,二则也在考我的智慧城府了。 我早便想好,不慌不忙地捏一粒松子放在唇齿间吃了,喝了口茶,才淡淡道:“沈大哥不是有个表兄唐大人掌管着皇宫禁卫吗?出入宫室应该很方便吧?我那大皇兄性情柔懦,明知惠王势力渐起,却不加以整治,大约吴后也不太高兴吧?吴后若不高兴,在宫里弄些什么名堂以冀太子早日登基,应该也不奇怪吧?” 沈诃若再度盯了我一眼,纵然我艳比春花,他此刻的眼神也不像在看女人了。 没错,我是他的同盟者,是惠王的追随者,是吴后的反对者,再也不是任人摆布交易的牲口。 示人以弱之后,我将一击必中。 和沈诃若计议到了很晚,回府时已接近子时,惠王府几次打发人过来查探,生怕我闹出什么乱子。 沈诃若见惠王担忧,出府后遂带了自己的随从先送我回去,以防不测。 我生平第一次独立与人商议这些朝政大事,心情激荡,一路全无倦意,兴致颇高地与沈诃若隔了马车围幔说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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