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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带了侍女一边赏着春光,无意走到简陵前,忽然才想起被我随口吩咐关进去的少年。

  侍女摇头道:“小姐,只怕还没放走,瞧,还有侍卫在陵门守着呢!”

  我一惊,啧了一声,“可别把他吓死在里面啊,教训一顿也就算了。”

  两名侍卫见我过去,忙前来见礼。

  我皱了眉,踏着的春草走到陵墓的石门前,问道:“你们没把他弄死吧?”

  侍卫对视一眼,忙答道:“属下不敢!这几日都有送食物进去。不过他一直不说话,也没向小姐认错,所以就没放出来。”

  “哦,是吗?”我嘲笑地盯着他们。这些能入惠王府并被挑选到我身边的侍卫,大多出身名门,被阿顼这般痛打了一顿,若有了机会,不报复他才是怪事。

  侍卫被我笑得局促起来,才又道:“我们是给他食物了,不过他手被捆着,只怕吃起来不太方便,所以没怎么吃。”

  我想着那少年倔犟的模样,实在想不出他怎肯伏在地上像狗一样吃东西,不禁说:“打开门,我进去瞧瞧……”

  侍女已猜出我不想那个阿顼死了,忙取过靠岩壁上的火把来,让侍卫点燃了,她扶了我一起走入黑黢黢的陵中。

  侍卫要跟上来时,我忙道:“算了,你们在外守着,有事我叫你们。”

  如果那个阿顼还是愣愣地和我顶撞,当着这些侍卫让我下不了台,我还真没法子放他了。这人年纪轻轻,一身武艺实在让人不服不行,还有那双眼睛,嗯,真的挺像萧宝溶……

  陵内很是空旷,里面的石块摆布和我几年前来时没什么变化,只是地上的青苔更多了,虽有火把照着,但一不留神,差点儿滑一跤。

  “小姐,你慢点儿!”侍女倒还走得稳,连忙扶我。

  我连连叹气,早知道换双牛皮小靴再过来,软底的丝履哪能穿到这地方来?脚底被硌得生疼。

  不一会儿便我走到横穿陵墓中的那条河流边,侍女将火把四处照了一照,纳闷儿道:“小姐,没见那个人啊!”

  靠火把的一点儿微光根本看不清楚,里面反被火把照得影影绰绰,四处仿佛有黑黑的鬼影乱窜,实在不是个让人感觉舒服的地方,何况这里本来就是建的陵墓……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四处找一找时,那悠缓流过的潺潺溪水中忽然哗啦一声巨响,惊得我脚一软,差点儿摔倒。

  侍女更是惊叫一声,火把掉落在了地上。

  我忙捡起火把,强笑道:“大约是壁顶有石块掉水里了吧?这里黑黢黢的,我们先出去,待会儿让侍卫把他带出去!”

  侍女忙不迭地点头,抓了我的手便往外冲。

  我还没走几步,脚下一滑,顿时摔倒,居然跌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我心念一动,忙爬坐起身用火把一照,看到阿顼正惨白着面庞瞪着我。

  不过两三天工夫,他那张本来挺丰润的面颊便瘦了一圈,下巴都尖削起来,额上被我打伤的地方已经结了疤,尚有血迹凝在周边,看起来非常狼狈。那双曾经清澈纯净的眸子此时也是一片灰暗,如蒙上了一层暗色的轻纱。他的唇也是灰白的,微微颤抖着,却没有开口。

  我心里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声音便温和了很多,“你……你没事吧?”

  侍女蹲下身来一瞧,道:“小姐,他被牛筋索勒住的地方全肿啦!”

  火把下,他身上所缚之处正渗着液体,牛筋索已深陷入了高肿的肌肉中,看来他这三天着实受了不少罪。想想我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我也顾不得让他认什么错了,向侍女道:“快……帮他解开绳索。”

  侍女应一声,翻过他的身去,在火光下解了半天,最后哭丧着脸道:“小姐,是个死结,解不开!”

  我早已等得不耐烦,怒道:“你真是笨死了!”遂将火把递给侍女,自己掏出腰间随身带的短剑,这是萧宝溶特地送给我防身的,虽称不上削铁如泥,倒也锋利异常。

  我正俯身为他割牛筋索时,只听他沙哑着嗓子,恨恨道:“我不要你假惺惺!”

  我刚割断了绳索,闻言恼道:“好,我不假惺惺,现在便砍了你的手!”

  说着,我拿短剑作势向他尚背于身后的手砍去。

  他虽虚弱不堪,到底练武已久,迅速抽动双手,闪开我的剑锋。那手被捆得久了,想来又麻又痛,他这般剧烈一闪,疼得呻吟一声,鼻尖冒出晶莹的汗珠来,更显得他脸色灰白可怕。

  我抬眼看到他身边有浅浅半钵米饭,钵上居然还搁着一双筷子,不觉失笑道:“你饿坏了吧?吃了这半钵米饭,我便放你走。不然待会儿还让人把你捆起来,天天就这样给你饭吃。”

  侍卫还真能想,以这钵的深度,阿顼就是学狗爬凑过去,也吃不着半口;至于那双筷子,对捆着双手的阿顼来说,简直就是个绝大的侮辱。

  阿顼好像不太相信我的话,勉强爬坐起来,努力活动着手腕手指,眼睛里总算有了一抹光芒--对我保持警惕和戒备的光芒。

  我盘算着以他目前的体力,一时应该没法子算计我,我索性挥舞着短剑恐吓他,“不吃吗?不吃我这就捆你了!”

  阿顼瞟了一眼米饭,喉咙间滚动了一下,红了脸,很艰难地将手伸向饭钵。看来他不是不想吃,而是被伤得一时没法吃了。

  我心肠一软,放下短剑,托过钵子送到他跟前,嘟囔道:“快吃快吃,你吃完了我也要回去了,这个地方……”

  我嗅着这里阴潮发霉的气息,紧皱起眉。

  阿顼垂了头,抬起手,总算手指未伤,还能握住筷子,很艰难地挑起米粒,缓缓吃着。

  他显然饿极了,吃得很快,但吃饭的动作出乎意料地斯文,颇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子弟。

  正吃着,他的眉宇一凝,弯下腰咳起来,原来是呛着了。

  我嘲笑道:“这么大的人,居然吃饭还能呛着,真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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