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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只有小鹿连连点头,在阿原身后学着她一掌拍在桌上,说道:“我家公子分析得有理!有理!”

  谢岩终于叹道:“阿原,我记得送来的卷宗上,好些人证明那夜左言希被罚跪得太久,双膝受伤,走路都不大灵便,一早就回房睡了。”

  阿原将左言希的宝剑丢到桌上,说道:“跪得久了,也许会一时青肿麻木,但并不至于走不了路。何况他暗藏武艺,身手灵活,我都自叹弗如,又怎会因为罚跪影响了行动?明着关门睡下,暗中却潜回贺王卧室……贺王见他去而复返,即便惊讶,也绝不会想到向来温顺的义子会起杀心,才被他抢过陌刀,一刀毙命!”

  景辞拿手指轻叩桌沿,淡淡道:“阿原,你是说,贺王杀了小玉?”

  “未必是贺王亲手所杀,但必定是贺王主使。如处理尸体这等脏活累活,自然是由靳大德代劳。”阿原徐徐道,“小玉美貌,贺王是什么时候留意、什么时候起心的,我们无从知晓,但小玉自己应该很清楚,也曾告诉过主人左言希,所以左言希听说小玉被人奸杀后,立刻猜到是贺王下的手,才同意官差入贺王府搜查,将矛头指向靳大德。可惜靳大德很快被贺王带走,左言希发现无法借助外力,只好自己动手。”

  §第二卷 帐中香 第29章 倚剑谁家少年郎(29)

  李斐终于忍不住,说道:“这……这不对呀!依你所说,现场发现了傅蔓卿的绢帕,正好可以嫁祸小贺王爷,为何左公子反将绢帕藏起?靳大德对此事应该心知肚明,对左公子恨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帮他在你跟前演那出戏。”

  阿原道:“那有何奇?你看我们推断到最后,左、慕二人最有嫌疑,二人也多半会互疑对方。可左公子主动交还绢帕,小贺王爷必定心怀感激,设法维护左公子,反让他自己更加令人起疑,左公子便可趁机洗清嫌疑。”

  左言希面色发白,但神情反而越发沉凝冷静。他微微嘲讽道:“你这么会编,怎么不去说书呢?”

  小鹿不由“噗”地笑了。

  这话素日正是阿原时常嘲笑小鹿的,忽听得阿原也被这话嘲笑,她自然乐了。

  阿原正瞪小鹿时,外面急急有人奔来回禀:“诸位大人,不好了,小贺王爷来了!”

  话未了,却见慕北湮一身重孝,手执苴杖,领着披麻带孝的一群人冲进来,喝道:“你们到底还有完没完了?把小小的别院翻个底朝天,查不出凶手,就想把我们兄弟拖下水吗?”

  李斐似又看到那日贺王大闹县衙的架势,惊得腿都软了几软,看到谢岩等迎上前,才意识到如今风刀雨箭用不着他在前面挡了,顿时松了口气。

  而小鹿悄悄向阿原竖了竖大拇指。

  都说贺王养子亲子不和,而他们这几日所见所闻,二人的确也和睦不到哪里去。但左言希这才被带回衙门多久,慕北湮便赶来兴师问罪,足见得很是上心,正与阿原的推测相符。慕北湮果然因荷包之事开始感激并维护左言希。

  左言希皱起眉,未等旁人发声,已上前说道:“北湮,莫误会,我偶遇景典史身体不适,故而送他回衙休息,与我们家的凶案无关。”

  景辞并未起身相迎,此时正悠然呷着茶,闻言眉尖便蹙了蹙,放下茶盅按着胸部喑哑地咳了两声,说道:“不错,是我请左言希送我回衙,替我诊病来着。我的病来势凶猛,今晚还得劳烦言希在衙里住上一宿。”

  慕北湮双掌击于景辞前方桌面,喝道:“你当我是傻子!”

  左言希还未及阻止,谢岩已低喝道:“北湮,不得无礼!”

  慕北湮鼻际不知怎的又飘起让他作呕至今的恶臭,忍不住捏着鼻子又干呕了下。

  景辞一笑,说道:“方才谢大人已经说了,会和言希住一屋。”

  慕北湮定了定神,绕开景辞,走到谢岩跟前,说道:“那么,言希我就交给你了!”

  谢岩拍拍他的手,“放心,明早我们会跟他一起回贺王府!”

  慕北湮略舒了口气,返身又走回左言希跟前,“啪”地一脚踹飞他跟前的凳子,喝道:“左言希你记着,是你自己要留在这里的,如果有个什么,可别说是我无情无义,留了你在是非之地担风险!”

  左言希眉眼安宁,微笑道:“放心!”

  慕北湮无言以对,只得领了众人,拂袖而去。

  待他离去,谢岩揉了揉鼻子,问景辞:“为何不让言希跟你住一屋子?”

  景辞道:“你家长乐公主抢了阿原的屋子,你让阿原住哪里?这县衙狭小,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本就很挤了,总不能让她睡柴房里吧?”

  谢岩俊秀面庞不由地黑了黑,“长乐公主不是我家的,是你家的!”

  景辞冷冷一笑,“只有阿原是我家的,其他都不算!”

  阿原受宠若惊,瞄着李斐、井乙等诡异的神色,干笑道:“不妥吧?”

  景辞道:“你捕快,我典史,哪里不合适?不然你跟李大人睡一处?还是跟井兄弟他们挤一挤?”

  李斐、井乙明知阿原是姑娘家,忙着摆手不迭,说道:“不用不用,很……不方便。”

  李斐更是加了一句,“我现在住的那屋子,漏雨,漏雨……”

  他正日求夜求,公主和使臣在县衙的这段时间,万万别再下雨了,他不想当水上县令,还得打拱作揖,四处看人眼色。

  阿原轻声问:“你为何不跟左言希宿一处?”

  景辞眉目不动,更轻地答她:“怕你吃醋!”

  阿原甚感有理,但看着左言希果然随了谢岩离去,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啧了一声,问向小鹿,“疑犯与钦差大人共同住一屋……这叫什么?”

  小鹿眼珠滴溜溜一转,悄笑道:“这就叫蛇鼠一窝!”

  但她转头又问:“可他们不住一处,难道安排你和谢公子住一处?想想往日,你们俩……如果再加上小贺王爷,那可是齐全了!”

  “……”

  阿原忽想起,景辞未必是怕她吃醋,而是他自己吃醋了。

  看景辞也离去,她忙跟在后面要问他时,景辞忽然开口了。

  “阿原,我记得你昨天用的是一支碧玉簪,簪头是如意云纹;明天也会记得你今天用的是一支银簪,椭圆头,素白无纹。”

  阿原眸光大亮,“你一直在留意我用什么簪子?你喜欢我用哪一支?”

  男装不够美貌,她自然更该用景辞喜欢的簪子,愉悦了他的眼目,他眼底的光亮便能愉悦她的眼目,正是两厢得益之事。

  景辞淡淡瞥她,“我只是告诉你,若一个人在意另一个人,会在意她的每一处细节,绝不可能连她的簪钗都认不出。”

  阿原蓦地悟出,他是指左言希认不出那支小珠钗,证明他根本不曾将小玉放在心上。

  但她已因他话中另一重含意惊喜不已,“嗯,你只是在告诉我,你很在意我。”

  景辞顿了顿,负手走得远了,再不理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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