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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阿原闪身从窗外跃出,依然关好门窗,正要潜出别院,赶到花月楼找傅蔓卿查证,忽见左言希拉着慕北湮正从灵堂出来,正想着要不要跟上去看看时,忽听不远处一叠声有人在高唤道:“原捕快!原捕快!快出来,有急事,急事!”

  慕北湮神思恍惚,似没怎么注意,左言希却转头看了一眼,才继续向前走。

  阿原虽藏身得快,但也吃不准有没有被左言希发现,又听出是井乙等人正在寻她,只得先奔过去,问道:“什么事?”

  井乙大喜,喘着气冲上来道:“原兄弟,可找着你了!走,赶紧回去!”

  阿原忙问:“出了什么事?”

  井乙摆手道:“不清楚,谢大人身边那位贵小姐,将我们扫了一眼就问那位姓原的捕快哪里去了,李大人说还在查案,那贵小姐便说,竟敢不来迎接,立刻去找来!半个时辰内见不到人,先把李大人打个三十杖……”

  阿原吸了口气,“好威风的贵小姐!这是哪尊大佛呀?谢大人也不管?”

  井乙摇头,“不知是什么人……谢大人脸色很不好,低声跟我们说,还不去找?我们就赶紧骑马奔过来了……”

  阿原愈加纳闷,挠头道:“怎样的来头连谢岩都退避三舍?”

  尤其谢岩已知晓她是原家小姐,他身边那位贵小姐多半也已知晓她身份,居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又或者,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井乙见她犹疑,已一把扯过她便飞奔出去,叫道:“小祖宗,半个时辰快到了,赶紧回衙吧!再晚一刻,便是三十杖没打下来,李大人都该吓出病了!”

  ***

  陈设奢华的卧房里,慕北湮踉跄走入,扑到桌上抓过茶壶,仰头便灌。

  左言希紧跟着走进来,伸手便抢茶壶,急急说道:“别喝!这两天咱们都没回房,也不知这茶水放了多少天了……”

  话未了,慕北湮已弯下腰来,痛苦呕吐。

  左言希伸手搭住他脉门,眼底焦灼,声音却甚是柔和:“我知道你为义父之死难过,但慕家就你一根独苗,你还是得保重自己,才能承继慕家香火,也才能配合使臣,查出真凶!”

  “我没事……”慕北湮甩开他的手,蹲在地上,掩着这几日蓦地清瘦下来的面庞,哽咽道:“都怪我,怪我……如果不是我激怒他,他不至于那样大发雷霆,把侍从姬妾都赶走,给了凶手可趁之机!”

  他愧悔交加,这两日守着父亲棺椁,几乎不吃不喝。刚左言希再三相劝,才浑浑噩噩随他回房更衣。

  左言希抚着他肩,安慰道:“若是有人刻意算计,那夜不下手,早晚也会下手。打起精神,等谢岩来了,再跟他好好商议,如何找出真凶。”

  慕北湮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来的是谢岩?他回京尚有别的事,何况资历尚浅,皇上怎会让他来?”

  左言希道:“谢岩资历不够,但很得皇上器重,若能从中斡旋,至少可以安排与贺王府、谢家亲近的大臣前来。我就怕来的是不相干的人,你我卷进去后便脱不了身,才特地给谢岩寄了书信,请他尽量帮忙。”

  慕北湮抬眼,“什么意思?我爹遇害,我肯定得追查到底,什么叫我们卷进去脱了不身?此事我们本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左言希道:“追查此事,和被视作凶手追查,完全是两回事。”

  慕北湮不解,“被视作凶手……我?还是你?”

  左言希已从怀中取出一方绢帕递了过去,问道:“你还认得这个吗?”

  注1:

  香囊在一般人的印象里都是锦、罗所制的小香袋,但唐代还有种金属的香球,同样被称作香囊。法门寺所出土的唐代文物中,就有鎏金银香囊。所以文中所出现的银质香囊,并非胡编乱造。

  宋代以后这种内设机括的金属香囊被称作香球,上面并无挂链,可以直接放入衾被之中,又被称作卧褥香炉、被中香炉。文中为切题,故称这种悬挂的为帐中香炉。

  §第二卷 帐中香 第24章 倚剑谁家少年郎(24)

  慕北湮那日在花月楼喝了不少酒,但神智还清醒,倒还记得这绢帕。

  他接过,看着上面那个“傅”字,已疑惑道:“这是傅蔓卿的手绢,怎会在你这里?”

  左言希轻叹,“你还做梦呢!这方傅蔓卿给你的手绢,在义父遇害时被人丢在义父房中。”

  慕北湮的桃花眼终于眯起,却有些不可置信,“嫁祸?”

  左言希道:“那夜好些人亲眼看到傅蔓卿将那绢帕丢给了你,这绢帕却出现在义父遇害现场。这样的话,你当晚不曾回来,怎么看都像刻意制造不在场证据,欲盖弥彰。”

  慕北湮双手按于桌面,呼吸急促,“那个试图嫁祸给我的人,自然就是杀害父亲之人。你怕我被人疑心,所以藏起了绢帕?”

  左言希摇头,“我倒不担心这个。我只想着凶手看着嫁祸失败,也许还会有所行动,可惜这两日一直留心观察,并未发现谁有异常。”

  慕北湮问道:“你为何不担心我被官府疑心?”

  左言希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李知县那点能耐,哪敢查我们王府的案子?无非是因为有景典史在。我跟他也算是知己,若我认定你是被嫁祸,他必定会选择相信我。”

  提起景辞,慕北湮又想起那一夜所受的屈辱,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自然早已知晓,他就是端侯。”

  左言希道:“我跟他相识时,他只是我的病人,并不是什么端侯。后来我护送他去汴京后便回了沁河,倒也不晓得他是几时封的侯。关于他的根底,你和谢岩走得近,他应该提醒过你。”

  慕北湮愤然道:“他倒是提了些,你却只字未提!”

  左言希道:“你跟他并没什么交集,提不提原也不打紧。你只记着别再去招惹阿原就行了。那个小女人,他应该打算留着自己捏死。”

  “什么意思?”慕北湮问了一句,随即想起阿原于他其实真的只是个陌生人,倒是他和贺王府目前已陷入难测危局。他不由灰了心气,转过话头问道:“你既和谢岩通过书信,应该知道来的使臣是谁吧?谢岩是跟着一起来的?”

  贺王赫赫威名在外,他这小贺王爷却是风流名声在外。敢害死贺王之人绝对不简单,若真刻意对付他,他身在明处,必定十分被动。左言希藏起嫁祸之物,却难保对方不会采取下一步行动。如果素日交好的谢岩来了,于他当然十分有利。

  “来的使臣,就是谢岩。”左言希答着,却无半分欣慰之色,“但长乐公主也跟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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