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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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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太临脚一软,已扑通跪倒在地,“皇后,皇后娘娘明鉴,听蔓虽是我远房侄女,可素日她只在安福宫住着,老奴……老奴一年也见不着她几次啊!” 木槿冷笑,“如此更可疑。既是你介绍的,当然会处处照拂,为何把她送到毫无前途可言的吉太妃那里当差?可见其中必有蹊跷!来人,押送刑部细细审讯!” “冤枉,冤枉啊!” 管事太监还在叫时,那边禁卫军已经冲到殿外值守,只闻木槿一声吩咐,便已大踏步冲入,把他拖了便走。 木槿继续道:“还有位王女史,有个同村太监在玄武门当差,专事替太后和慕容府中间传讯;还有位先帝的郦才人,也是素日跟在太后身后的,她有个哥哥在卫白川手下?还有个叫媚儿的女侍,听说生得一点也不媚,却有一身好功夫,去年太后生辰那日,便是她在角门内预备了蛊虫,想暗害我和蜀国国主?” 她不紧不慢一桩桩道来,下面已经混乱一团。 禁卫军如狼似虎冲入其中,逼问着何人是王女史,何人是郦才人,何人又是媚儿…… 在一片哀哭求饶中扭了胳膊拖了便走。 木槿又道:“铁了心要留在太后身边的,多半都有些嫌疑,等回头我慢慢查了再说。” 青桦再上前问道:“你们谁还要留在德寿宫的?荡” 乌鸦鸦依然站了一地的宫人,却再无人敢站出来说话,甚至无人敢抬头看一眼这年轻狠辣的小皇后。 于是,那边已有老内侍前来,将德寿宫众人领到宫门外,对着名册一一清点人数,然后尽数带走。 至于会被审讯、关押,还是发往偏僻冷宫当差,便没人知道了。 木槿随行的宫人倒还细心,居然记得将慕容雪搬入卧房,好让她静候太医的到来。 林氏眼看着不过半柱香工夫,德寿宫已然空荡荡几近鬼屋,愈觉眼前高而阔的殿宇阴森可怕,哆嗦着问道:“娘娘,皇后娘娘,臣妾一向在家相夫教子,从不予闻朝政之事……” 木槿嫣然而笑,“王妃贤惠重情,足为贵夫人风范,本宫早有耳闻。 林氏顿时松了口气,“那么臣妾……” “王妃与太后姑嫂情深,自然会留在这里照顾太后吧?” “不……不是!” 林氏惊恐,竟扑通跪倒于地,哭叫道:“娘娘,娘娘,求娘娘饶命!王爷近来急怒攻心,一夜白头,也已病得不轻!求皇后放臣妾回府照顾王爷吧!” 木槿叹道:“你急什么?谁说不放你回府照顾王爷了?我岂会真的是不管婆婆死活的恶妇?待会儿自然派人过来照顾太后。只是诚如王太监所说的,新人对太后脾性不了解,恐怕太后会受委屈,还需王妃在旁多多指点。等隔两日新来的熟悉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府罢!” 林氏心中不愿,却已不敢纠缠,起身一步一挪走到慕容雪床榻边,却再也支持不住,脚一软趴跪在床边对着慕容雪饮泣不止,——看起来倒的确是姑嫂情深了。 待得太医过来,木槿候他们把过脉,问得的确病势严重,遂让太医在德寿宫留守,随时看顾留意,自己才带人离开德寿宫。 待得身边只剩了几名心腹,明姑姑才擦着汗问道:“娘娘,太后不会真被气死吧?” 木槿啧了一声,“啥叫被我气死啊?她那是心疾,心疾啊!” 明姑姑道:“可到底是发生了这许多事后,太后若突然死了,总会有人怀疑娘娘清白。” 木槿不以为意,“明姑姑放心,别说我会尽力救她,她未必会死;便是她死了,禀笔者再疑惑,也只会留下三个字。” “哪三个字?” “以忧死。” “以忧死?” “对。你翻开历朝历代的史书仔细看看,最多的死法就是‘以忧死’了,饿死的,气死的,毒死的,流配贬斥后死的,以及那些说不清怎么死的……最后都会一言以蔽之:以忧死。内里几多乾坤,只有天知道了!” 她静默片刻,又笑了笑,“前提是,大吴根基稳固,皇上还是当今皇上。否则,乾坤颠倒,便会换成我们以忧死了!” 明姑姑笑道:“娘娘,你看皇上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多踏实、多稳健啊!慕容太后多厉害一人,便是病能好,宫内外羽翼几乎被尽数拔光,再也掀不起风浪了吧?临邛王那边的罪证也是一抓一把,只是皇上暂时没想动他而已……如今这皇宫,娘娘用担忧什么呢?” 木槿没有回答,只看向倾香宫方向,“皇上……今天有没有去倾香宫?” 明姑姑怔了怔,“他近来虽去看苏贤妃,可也只是去小坐片刻便回来,大约是冲着她那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父兄吧?我瞧来瞧去,皇上如今心里眼里,可真真只有娘娘一个人呢!” 木槿不答,只是眉心渐渐地蹙紧。 ——皇家事,多少身不由己,岂容醋海生波—— 武英殿,几名大臣陆续退出,英王许知捷则以一惯的闲淡倚在窗边,逗着悬在廊下架子上的一只绿鹦鹉。 “来,叫我皇叔,叫我五皇叔。五——皇——叔——” “五皇叔!” 果听到有人换起,却绝不是鹦鹉。 许知捷回头,便看到了许思颜略显疲惫的俊秀面庞。 他笑道:“冷不丁听皇上唤我,还以为鹦鹉会说话了呢!” 许思颜揉着太阳穴,散漫地笑了笑,“让鹦鹉喊你五皇叔,不就是把朕当作鹦鹉么?” 许知捷忙笑道:“臣不敢,不敢!可能刚刚被那些大臣聒噪得犯晕了!何况方才正想着的也不是皇上。” 许思颜立时明白过来,“从悦?” 许知捷又看向被细细铁链栓住脚踝的鹦鹉,看它扑楞着翅膀扇出一阵灰尘,却始终飞不出方寸之地,慢慢道:“他被押回京城了吧?” 许思颜皱眉,“不错。昨日已经入京收监,一早便叫狱卒送上一封请罪书来。他自知罪孽深重,已经不求朕能宽恕,只求朕放过吉太妃。” 许知捷道:“举兵叛乱,谋刺君王,放哪朝哪代都是个死字。” 许思颜不语,却亦走到窗下,看那不得自由的绿鹦鹉。 廊下并无花木,冰冷的金砖严丝合缝地锁住地面,铺着红线毯。上品汉白玉雕成的围栏高倨于月台,可历千年而不风化、不龟裂。 栏杆下精雕的龙首一字排开,本是用于雨季排水,此时半沐于春日的阳光里,慵懒里透着威凛,怒睁圆目,似正欲择人而噬。 而这皇宫,的确可以随时噬人性命。 华美崔嵬的殿宇,丰丽博敞的楼榭,掩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野心、鲜血和泪水。 许知捷却指向正前方那浮雕云龙纹御路,笑道:“记得皇上七八岁上,和从悦下学回来,一路奔跑,差点冲上殿前御路。从悦发觉不对,忙从侧面跳了下去,想改从东面台阶上来。不想跳下时冲得急了,正砸落在其中一只汉白玉龙首上。那龙首历了许多年,竟被他砸断了,掉在地上碎做两半。” 许思颜却也记得,“嗯,他小时候比朕还顽劣,可每次闯了祸都特别害怕。有一次他跟朕提过,说吉太妃若知道,只怕又会伤心落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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