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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离弦惊叫,却不得不转身躲闪。

  木槿张大嘴,瓜子从唇边跌出。她傻了好一会儿,才恼恨道:“他……他到底要做什么?整日疯疯癫癫,真该让五哥把他关起来!”

  离弦武艺不在孟绯期之下,但孟绯期在蜀国再怎样犯了众怒,到底是他主人的亲弟弟,再不敢真伤到他,于是交手之际,处处缚手缚脚,很快落在下风。许世禾踌躇片刻,扬起朴刀便上前相助。

  二对一斗上了孟绯期,再顾不得那边的金面人了。

  金面人喘息甫定,眼看两拨人都不是自己所能应付的,再不敢指望去抓许世禾,趁着人不注意时径自飞逃而去。

  一气奔出老远,他只觉头晕眼花,再也支持不住,才扶住路边的树站稳身,慢慢取下自己的赤金面具,擦去满头满脸的汗,以及顺着嘴唇挂落,糊了满下巴的血污。

  他大口喘着气,正要伸手入怀掏摸伤药时,旁边锋刃破空声起,正扎向他手腕。

  他急忙闪避时,却觉后腰一阵刺痛。

  扭头看时,正见木槿圆圆脸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手中的软剑已刺在他腰间。

  若他动上一动,那细而锋锐的利剑顷刻能将他刺个对穿。

  他吸了口气,宛如刀刻般鲜明的轮廓慢慢松驰下来,连原先利若鹰隼的目光也柔和了些。他轻笑道:“太子妃,你可认得我是谁?”

  木槿轻笑,“枭霸沉雄,有大将之风,本该是慕容一族最年轻有为的接班之人,可惜……你没有你叔爷爷那样血战沙场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也没有你堂兄出生于长房的好运气。慕容继棠,说实话,我觉得你挺倒霉的!”

  此人正是广平侯慕容安的独子,当今皇后慕容雪的堂侄慕容继棠。

  慕容皇后是老临邛王慕容启的独女,慕容启无子,临邛王之位便由慕容皇后的大堂兄慕容宣继任。为了安抚皇后更有才干的二堂兄慕容安,吴帝许知言又封了慕容安为广平侯。

  说来如今的临邛王慕容宣甚是庸常,那个被许从悦和木槿撞破奸情的公子哥儿,便是他不成器的世子慕容继初;而跟他偷情的,正是眼前这位慕容继棠的庶母。

  后来许从悦那枝倒霉的黑桃花带了木槿奔逃,便是给这慕容继棠赶逐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不得不把她丢在了楼小眠的宅院。木槿在那日便已见过慕容继棠一面,但慕容继棠未曾见到她而已。

  眼前慕容继棠见木槿居然一眼认出她,脸色变了又变,终于道:“我所有行事,都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而已。便是囚禁逐杀许世禾,也是皇后娘娘下的旨,为是的找出《帝策》,可以给皇上一个惊喜。”

  一下子把事儿全推慕容皇后那里去了……

  真或假暂且不论,如今娘家后辈里有几个堪成大器的,慕容皇后自然心知肚明。之前慕容继棠因强占民女被革职,一方面因为他继承了父亲好色的毛病,委实不像话,另一方面长房也不愿意有个太厉害的侄子,暗中也添了不少话,这才让他赋闲至今。

  但再怎么说,他也是慕容家后辈里最有才干的一个,真的回京处置,便是有天大的不是,慕容皇后也会保下他。

  木槿不觉沉下脸,冷笑道:“你在溶洞里再三伤我,还打算在溶洞里侵辱我,把我手脚喂鳄鱼,把我身子送京城,也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

  她只沉下脸,青桦的脸却已经发黑了。

  那日是许思颜和孟绯期下的溶洞,他虽知木槿受了伤,却不晓得她居然受了这样的委屈,转头再看向慕容继棠时,往日温驯的目光立时森冷起来。

  慕容继棠自然不敢说是皇后指使,只道:“具体是怎样的,太子妃回去一问皇后便知。”

  木槿恼怒,却微笑道:“那日情形太子亲见,具体是怎样的,皇后回头一问太子也便知晓。回头让太子与母后多多交流,自然会有结果。”

  她的手轻轻一动,软剑已刺下去,虽不深,却也已让慕容继棠痛呼一声,人已站立不稳。

  木槿缓缓收剑,拍拍手向来路慢吞吞走着,懒洋洋道:“或许,的确只是误会而已……方才看慕容公子和许世禾打斗,好像受伤挺重的吧?怎么还能安然走路,真是希奇,希奇!”

  慕容继棠蓦地觉得不妙,狠狠瞪向她时,正见青桦拦到他跟前。

  那目光却比他凶狠十倍。

  ***

  木槿听得惨叫之声传来,凄厉恨毒之极,不觉掩住耳,才皱眉回头相看。

  青桦正不急不缓地收回脚,紧走几步跟上她。

  而慕容继棠已经滚倒在地,抱着双腿弓了身子蜷作一团在地上哀声惨嚎,似疼痛到了极点,根本不顾翻滚时压到了木槿所刺的腰部伤口。

  木槿瞧来瞧去没看到他到底哪里受了伤,便问向青桦:“青蛙,你伤他哪里了?”

  青桦有些为难,沉吟好一会儿才算拈出自觉比较文雅的字来,低声答道:“他蛋碎了!”

  “蛋碎了?”

  木槿重复着这几个字,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幽幽暗夜里回荡。她大惑不解,“他又不是鸡,又不是鸭,哪来的蛋?真有什么蛋碎了岂不正好炒来吃!”

  青桦听着慕容继棠的惨叫,再听着木槿的“炒蛋”建议,便觉自己都有些蛋疼。

  他咳了一声,不得不另寻了委婉些的字眼,轻声道:“公主,从今后他再也碰不了你啦!也……碰不了任何女人了!”

  木槿呆了呆,蓦地悟过来,顿时小脸涨得通红,悄悄再瞥慕容继棠一眼,快步向前跑去,倒像迫不及待逃开什么一般。

  青桦连忙跟上去,心下便好生忐忑,惟恐她责怪自己擅作主张。

  谁知走了一段,离那慕容继棠远远的,木槿便慢慢顿下身来,吐一吐舌头,向青桦竖起大拇指。

  “青蛙,干得好!”

  “呃……”

  木槿依然红着小圆脸,却向青桦道:“我也想着把他阉成太监得好,却不晓得是怎样阉的……”

  她几次遇险,但对男女之事始终一知半解,可以答疑解惑的明姑姑又不在身边。青桦等再忠心,到底是大男人,再不好询问更多。但青桦这一回,倒是难得的善解人意。

  但青桦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后反倒有些害怕起来,“公主,若是皇后娘娘真的追究起来,可如何是好?”“追究什么?”

  木槿反问,“我们都安然在泾阳侯府里睡觉呢,慕容继棠出事,与咱们什么相干?是太子的人马设计引诱徐渊案的幕后主使者,伤亡难免。至于为什么会是慕容继棠,这该是慕容家解释的事,也该慕容家去想,闹成这样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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