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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桃花只觉她实在傻不可言,并且无可救药,还待再作指点,却见追兵已近,只得不再看她,憋了口气自顾向前飞逃而去。

  他觉得自己已经憋出严重内伤,只怕逃脱追捕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连吐三斤老血……

  尾随的追兵转瞬即到,却有四五个人。

  其中一人扫了一眼这院内,说道:“你们先去,我在这边看看。”

  分明是发现对手曾在这里顿过身,起了疑心。

  那人衣衫甚是普通,脸部轮廊宛如刀刻般深邃,一双深凹的眼睛转动之际利若鹰隼,有种难以言说的枭霸沉雄之气。

  他身手极高,很快将四周寻觅一圈。

  这座院落并不大,池馆如画,竹林潇潇,只临近围墙处有一株高槐,恰挡住下方一张汉白玉棋墩,想来主人家夏日纳凉时常在树荫下下棋。

  主人家尚未睡去,前面水榭尚亮着灯,有僮儿立于门外打瞌睡,再不能发现这院里已多出一人。

  但黑桃花只在这里略顿了顿,随即他便赶到,就是将什么人或物留在这边,也绝不可能这么快送到屋里去。

  他双手空空回到围墙边,又将头顶的高槐仔细打量两眼,自己摇了摇头,沿了黑桃花逃走的方向飞身而去。

  待他走得远了,高槐深处细细的枝条微微一动,娇小的身影顺着树影翩然而下,如顺风飘落的一枝芙蓉,优雅婉约,闲靡绰约。

  她嗑了一粒瓜子,丢开瓜子壳,对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嘀咕:“慕容继棠?”

  那个被戴了绿帽子的广平侯慕容安的独子,好容易当了神策营副统领却因强占民女被革职的慕容继棠……

  的确不是那个趴在女人肚子上的世子慕容继初可以比拟的。

  正思忖之时,那边的水榭里缓缓飘出一缕笛声,越过茜纱琐窗,越过清莹碧水,越过摇曳莲荷,清风般悠悠荡来。其缥缈萦回,如流云舒徐,恍惚微冷,如惊鸿振翅,幽幽徐旋,令人如生双翼,快要驭风飘摇而上,直飞碧落。

  木槿不觉丢开瓜子,窥着那柔而暖的烛光,慢慢地走了过去

  太子府,蟾月楼。

  慕容依依对着镜子看着脖颈上那道被刺客割出的浅痕。

  侍儿紫凝从侧方端着一面铜镜为她照着,安慰道:“郡主放心,很浅,两三天便可痊愈,绝不会留下一丝疤痕。”

  慕容依依皱眉道:“我倒盼着疤痕深些才好。”

  紫凝愕然不解。

  张氏急匆匆走进来,低声道:“郡主,太子已经回来了,书房里人来人去的,应该安排了很多人手寻太子妃了!”

  慕容依依点头,“自然要寻的。”

  “我也知道这一回和咱们有点干系,还是寻回来的好。”

  张氏看着自家郡主娇美夺人的容色,更是愤愤不平,“若非她是蜀国公主,这太子妃轮得到她?那愣头愣脑的呆样,搁谁家不是公婆嫌弃丈夫讨厌的媳妇儿?偏生一时还动她不得!”

  慕容依依道:“嬷嬷,你不可小瞧了她。且不说皇上念着上一辈旧情疼她得紧,便是她院里那些人,看着老实,可真招惹上了,哪个不是伶牙利爪的?”

  张氏也不由叹息,“说的也是,连身边的丫头都厉害。上回有官儿送了一罐莲花玉颜粉来,说是取七月七日绽的莲、八月八日采的根,九月九日撷的实,配上多少好东西才调成,可以镇心益色、驻颜轻身。我想着那位从不用这些,放着白坏了,便和管事说了,悄悄把他那份用普通莲粉换了。谁知她身边的秋水偏认得,挑着那管事正和太子说话的时候,把东西当着众人还给管事,说这样的东西在蜀宫连最下等的丫头都不用,送来的官儿居心叵测,藐视皇家,要管事和太子说明,彻查此事……”

  慕容依依不待她说完,便叹道:“嬷嬷,你少去招惹那院里的人。幸好那管事是我们的人,只推下面的人拿错了,自己把这事认了下来,太子也不深究。不然便是呆丫头不晓得告状,明姑姑时常随她入宫的,在皇上面前稍露些口风,皇上不动怒则矣,若是动了怒,你知道的……”

  张氏打了个寒噤。

  木槿嫁过来的那年秋天,明明自己年幼贪吃螃蟹,吃得太多才腹疼不止,谁知明姑姑跑宫里找吴帝许知言,偏说有人暗害公主,刻意安排席上茶食尽是凉寒之物,太医又说病得重了可能不孕不育,惹得许知言大怒,不顾病体亲临太子府,问着排宴之人是谁,也不问是否有人主使,是否刻意相害,当即拖出去勒死;当日煮饭的厨娘、侍宴的侍儿、端菜的奴婢,甚至连厨下烧火的婆子,统统打一顿逐出府去。

  这还不够,后来又问明姑姑平素哪些人对太子妃不敬,明姑姑居然一口气报了四五十个,许知言竟依了她报过去的名单,将太子府的管事逐走十之六七,太子妃的凤仪院更是只留下木槿自蜀国带来的人,原先慕容依依和另一位保林苏亦珊以及太子自己安排过去的人,遂被撤得干干净净。

  太子许思颜素来孝顺,何况许知言难得大动肝火,再不敢阻拦,还是在旁垂了头乖乖听训受责。

  其后,许知言把自己的心腹之人送了些过来侍奉太子妃。

  这些皇宫里出来的,可谓背景强大,更是无人敢惹。

  慕容依依既是临邛王府的郡主,又有姑姑慕容皇后撑腰,太子府的内务向来是她说了算,独太子妃所居的凤仪院油盐不进,太子妃再呆再傻,一入凤仪院便被保护得如同铁桶围住一般,连她每日在里面做什么都不会传出一点声息。

  想来蜀国国主萧寻就这么一位公主,必定挑了最忠心伶俐的奴婢侍仆随嫁。慕容府再怎么厉害,到底武将之后,于培养心腹方面,比起那一国之君,自然不如远甚。

  此事唯一的好处是,太子许思颜从此更不待见太子妃了。

  原先虽未在凤仪院留宿过,平时见面还维持着惯常的温文笑意,问几句温寒饱暖,但自从许知言因她将太子府整个儿清洗一遍,看到她时便连笑容也懒得奉上一枚了。

  慕容依依皱眉,道:“如今皇上护她得紧,但总有护不了她的那天……”

  张氏连忙点头,“对,到那时我们再细细思量,怎样瞒过蜀国,无声无息把她摆布了,还怕那中宫之位……”

  “你先别想着以后罢,如今……只怕我们有些麻烦了……”

  “郡主,难道那刺客……真和慕容家有关?”

  “若他是从涵元殿出来的,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前儿父亲曾遣人过来悄悄问我,那些秘密弹劾慕容家的大臣都是哪些人,因我不知,他很可能叫人去涵元殿直接翻查奏本。可父亲怎么安排的?怎会被人发现,还藏在我的车驾下出来?”

  张氏也在疑惑,“是呀,可惜现在还没探到消息,也不知在宫中有没有露出马脚。还有那车驾,坏得蹊跷……”

  “若是露了马脚,我还得谢那傻丫头替我当一回人质呢!”

  若是宫中之事被发现与慕容家有关,蒙面人再好端端把慕容依依放回来,无疑会令慕容家更难洗脱嫌疑。

  慕容依依低头想了半日,叹道:“我还是先去见见太子吧!”

  张氏应了,又道:“其实现在最急的不是这事儿。”

  “那是什么事?”

  “郡主,得尽快生一个皇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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