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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我握紧香囊,嗅着那隐约可辨的属于庄碧岚的淡淡气息,心头一阵阵地绞痛,再也忍耐不住,伏在枕衾间无声抽泣。

  这晚许久都没法入睡,眼看窗口透过朦胧的一抹淡白,才揉着疼痛的双眼模糊睡去。

  唐天重每日四更天便要去朝中议事,自是一早便会起床。我模糊觉出他起身,只往后更蜷紧了些,努力将自己缩到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中去。

  旁边的人静默片刻,拉开我蒙在头上的棉被,粗大的手指慢慢从我面颊滑过,又抚过我眼睫。

  我只作睡着,一动也不动,而他终究只将我的手塞到衾中,为我将薄薄的衾被覆得齐整些,便起床而去。

  我松了口气,这才睡得安稳。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无双过来服侍我起床时,我只觉浑身都散了架般疼,连眼睛都疼得睁不开,忙走到妆台前一照镜子,才发现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

  其实唐天重真的很懂心理战术。

  偏偏在我和他纵情鱼水之欢后,再来点醒我和庄碧岚的不可能,无非逼我不得不在绝望中放弃曾经的梦想了。

  也许,从被带到摄政王府的那一天,我便已放弃了那个梦想,只是终究放不下庄碧岚而已。

  默默梳着头时,九儿正在整理床铺。我心里一动,忙道:“把那个香囊给我。”

  九儿抬头,懵懵懂懂地问:“什么香囊?”

  “就是那个绣着莲花的香囊,应该在我枕边。”

  九儿便不答话,望向无双。

  我立刻觉出蹊跷,问道:“怎么了?”

  无双帮我绾好发,迟疑道:“那香囊……侯爷带走了。”

  唐天重?我皱眉。

  “不会。昨天是侯爷自己给我的,又怎么会带走?”

  无双面露难色,也不说话。

  九儿却站起身,咕哝道:“原来都已经给了姑娘了,何苦又剪成那样!”

  我心里一跳,道:“剪成怎样了?”

  无双转身,从镜匣里取出一块丝帐包成的小包,低声道:“侯爷……像是有些不痛快,早上起身手里便抓着这个,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拿了剪子就剪成这样了,连早膳都没吃便出门去了。”

  丝帕展开,香囊竟被剪得粉碎,芰荷零乱,香料散落,已成不知多少瓣的碎片。

  他那样刚硬的性子,若是不喜欢什么,大可随手扔了烧了,这样小题大做亲自动手把一个小小的香囊剪成这样,倒叫我心惊胆战了。

  犹豫片刻,我匆匆将碎片包起,塞回无双手中,说道:“剪就剪了吧,原也没什么。去帮我找些颜色清淡些的锦缎碎料来,预备好无色丝线,我要做东西。”

  无双见我什么抱怨也没说,倒也惊讶,连声应了,自去收拾不提。

  无双大约根本没弄清我要那些锦缎做什么,取回来的布料足有二三十样,每样都足足有半匹,带了我去挑时,还在和我品评道:“姑娘看这种驼色的,侯爷穿着会不会太显老气?须得配这种紫色的镶边才好。再看这个鸦青的,是江南最好的织锦,从前后左右看,颜色都不一样,穿着一定华贵。这个蟹壳青的也好,质料软,居家穿着一定舒适。”

  感情她以为我想为唐天重裁衣服了?

  我草草将那些锻料翻了翻,说道:“既然你觉得好看,你便帮侯爷做去吧,带着小丫头们一起裁制,也省得她们一天到晚闲着无聊,雀儿似的唧唧喳喳闹得慌。”

  无双怔住。

  我且不理她,只拿剪子剪了一小块宝蓝色的锦缎,再从以往丫头们裁剩的碎料里找了一小截紫檀色的缎带作为镶边的包布,变动手做起了香囊。

  晚上唐天重回来时,我的香囊已做好,连正面的刺绣也完成了大半。

  侍奉他吃了晚膳,看他在一边阅览公文,我便让九儿又点了盏五枝的油灯,坐在窗边继续我的活计。

  九儿轻声问我:“姑娘,你身体恢复没多久,都坐了一整天了,还吃得消吗?”

  我笑了笑,轻声答道:“快绣好了。”

  我嘴里说着,指尖已是一阵刺痛,却是扎了手。

  果然坐得太久,手指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九儿轻呼一声,便要来看,我忙摆摆手,将绽出血珠子的手指在唇里吮了吮,吐去血水,挺了挺坠疼的腰,继续刺绣。

  九儿不太放心,将灯盏移得更近些,自己蹲下身来,要为我捶腿。

  我忙道:“你快做你自己的事去吧,在这里动来动去,我哪里绣得安稳?”

  九儿嘿嘿笑道:“绣不安稳,便早些歇着去,还怕明天天不亮了?”

  明天当然天会亮,可我更想知道,如果我今天便绣好,唐天重会不会守诺,明天便放了庄碧岚。

  吩咐九儿沏一盏酽酽的浓茶来,我喝了两口提提神,振足精神,继续做活。

  这时,一直埋头于公文的唐天重忽然起身走了过来,负手站在我身旁,看着我绣着,忽然问道:“你绣的是什么?”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答道:“貔貅,又叫天禄,传说可以辟邪。”

  “貔貅?这东西,很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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