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寂月皎皎 > 碧霄九重春意妩 | 上页 下页


  “那么,那么……现在应该是知道了?”

  可知道了多少呢?知道她不是陆大将军的女儿还是小事,毕竟这是唐天霄的主意,不管怎样,太后不会给自己的儿子难堪。可假如知道了她是唐天霄奶娘的女儿,会不会为着皇家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将她送上和她母兄一样的不归路?

  我心中不安,遂让另一名侍女沁月去找靳七,设法打探南雅意的消息。

  珠宝倒没白送,不久靳七居然亲自随了沁月过来瞧我,笑着向我说道:“姑娘,放心吧,雅意姑娘现在好端端在德寿宫住着呢。皇上怕姑娘担心,特地叫我跑一趟,让姑娘好好养着,保重身体要紧。”

  “太后怎会叫雅意姐姐到德寿宫去住?”本能地,我猜测事情没那么简单。

  靳七在笑,肌肉却僵硬得有点儿不自然,“太后……发现皇上老往这边跑,留了点儿心眼,就发现雅意姑娘了。这会儿……雅意姑娘算是得了太后的缘法啦,赏了不少东西,说是给她做嫁妆呢!”

  我微怔,“那么……礼部封妃的旨意,传下来没有?”

  靳七躬身答道:“还……还没呢,目前都在预备着封后庆典,可能……要等封后再颁旨吧。”

  不等我细想,他放下了两个纸包,笑道:“这是皇上赏的,都是上好的茯苓、人参之类的补药,让姑娘调养着。小的还要侍奉皇上,这就回去了!”

  我强撑着让凝霜取了银两来谢了,这才返身躺下,隐隐还是觉得哪里不妥。

  许久以后,我才想起,那是因为靳七还称雅意为“姑娘”,而不再是那晚已经改口的“贤妃娘娘”!

  好在我的身体渐渐恢复过来,这日起了床,揽镜自照,已消瘦了一大圈。回忆着那晚的事,我还是心有余悸,依旧拿了秘药将苍白却细柔的端正面庞掩了,把自己变回那个粗粝萎黄的平庸妇人,才随手用素纹银簪绾了个寻常的偏髻,叫来沁月,让她再去打听南雅意的消息。

  沁月迟疑了一下,向凝霜望了一眼。

  我立刻觉出不妙,忙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大约见我身体恢复,凝霜犹豫着终于说了出来:“姑娘,其实,封妃的旨意,在姑娘受惊生病后没两天便颁下了。只是……雅意姑娘不在其中。皇上也特地来过,和雅意姑娘私下说了好些话,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后来呢?”

  “后来,雅意姑娘就被太后召去了,皇上再也没有来过。不过……近日有流言传出,说……说陆大将军家的小姐,将成为康侯的正室夫人。”

  “什么?”似乎被谁掐住了喉咙,我屏着呼吸,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凝霜、沁月都是唐天霄安排过来的心腹,自然清楚陆家小姐不过是唐天霄让南雅意封妃的一个借口而已。

  我再也坐不住,换了件半旧的竹青色普通宫装,一径去皇帝日常起居的干元殿。

  唐天霄自然是见不着的,但我在殿外的值房内通禀着要见七公公,靳七不久便出现了。或许天热了,他一边走着,一边擦着汗,待抬头见到我正等着他,才快跑几步,挤出笑脸道:“清妩姑娘,身体好些了?怎不多休息几天?”

  我将他迎进来,问了好,才微笑着问道:“七公公,我许久没见雅意姐姐,心里着实挂念了。想来德寿宫不是我们寻常人能进的,正想着拜托七公公帮着通传一声呢!”

  靳七圆鼓鼓的鼻子上才擦净了汗水,此时又大颗地渗出,忙不迭地擦拭,垂着眼睑答道:“清妩姑娘……姑娘,这个,德寿宫的事,小的做不了主啊!”

  “那么,七公公能不能帮着传个消息过去,让雅意姐姐出德寿宫和我见个面呢?”

  “姑娘,别说小的进不了德寿宫,就是进了德寿宫,太后把雅意姑娘藏得那么紧,小的也见不着,传不了话啊!”

  “皇上总进得了德寿宫吧?能不能请皇上帮着带个口讯呢?”

  “这个……嗨,小姑奶奶,皇上自个儿也在为这事儿烦恼呢,谁还敢拿这事惊扰他啊?”

  我蓦地心里一跳,脱口问道:“是不是现在连皇上也见不着她?”

  靳七果然迟疑,往窗外看了一眼,居然惊吓了般,向后缩了缩身体。

  我疑惑地一探头,比他还惊吓,慌忙缩回了头。

  一身形高大的男子身着玄色蟒袍,玉冠巍峨,手掌贴于腰间,正扶着剑柄,沉着脸快步走出干元殿。到了宫外大道上,他略顿了顿身形,向德寿宫的方向望了一眼。线条冷沉刚硬的面庞,在这一眼之间忽然便柔和了许多,连黝黑的眸中都闪出了并不陌生的明珠辉芒。

  竟是康侯唐天重。

  靳七直到他走过去了,才敢松口气,继续抹着汗水,低叹道:“康侯和皇上……多半已经谈妥了。”

  “谈妥?谈妥什么?”掌心沁出汗水,不敢去想,有多少的阴谋和算计,如密密的网,无声无息地笼下来,--笼向南雅意……或许还有我。

  靳七厚厚的唇动弹一下,终究转作嘿嘿赔笑,“别为难小的,没作数的事,小的也不敢乱说。说起来,小的也只有一颗脑袋够砍的。”

  见我固执地站着,他想一想又道:“这样吧,你先回去好好养着,我先探探皇上口风,有机会,我让皇上去静宜院。皇上挺喜欢那里的,便是雅意姑娘不在了……唉,皇上一定还会去瞧瞧的。”

  我到底不甘心,还要寻根究底时,靳七已受不住般站起身,逃一般出了值房,一头奔入干元殿了。

  静宜院的梨花已经落尽,阶下的花瓣无人清理,倒是堆得更多了。屋宇四角的檐马有一声没一声的清泠泠脆响中,萎黄的残瓣在风中簌簌打着转,陈旧的院落便显得更加空空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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