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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去上海之前,我们和小船哥、千喜一起吃了顿饭。小船哥看到秦川很高兴,就像照顾弟弟一样,嘘寒问暖地说了好多话。我在旁边看着,他们那样子就如同小时候,好像这么多年都没有经过,只是彼此模样变了,个子高了,而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我想也许周遭的人看我和小船哥也是一样,我一直就是他的小妹妹,我们的关系再也没有超越那个小院,之前那长长的单恋,不过是我的痴人说梦。

  千喜正欣喜地给秦川讲前一阵她和小船哥一起去天安门看升旗的事,小船哥似乎不想让她说,可她却执拗地按住小船哥,一脸俏皮地说:“不行,我一定要告诉他们。”

  “什么什么,千喜你快说!”秦川兴致勃勃地凑着热闹,他陪我上课那天还刻意跟千喜保持着距离,可一顿饭的工夫就已经互相混熟了,毕竟千喜是无法让人讨厌的女孩子。

  “说之前要先问你们俩一个问题,”千喜很神秘,“你们知道天安门城楼上挂着的两行字是什么吗?”

  我和秦川面面相觑,天安门城楼正中挂着毛主席像这我们都知道,旁边的确是有两行字,但那写的什么我可真记不住了。

  “中国共产党万岁?”我试探着答。

  “你看看你们,从小就在首都长大,居然这么不热爱我们北京天安门!”千喜点着我们鼻子指过去,“连何筱舟同学都不知道,我问他,他居然说是不是为人民服务。”

  “好了,谁都有知识盲点嘛!”小船哥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啊?”秦川问。

  “我告诉你们啊,东边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西边是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千喜得意扬扬地说。

  “你怎么记那么清楚?”我很好奇。

  “因为我从小家里就摆着天安门城楼的图片,我从小就想来北京。”千喜很笃定地说。

  她有所向往的样子很美,小船哥体贴地拉了拉她的手,秦川看了我一眼,给我夹了一大块水煮牛肉。我低下头,格外认真地吃起来。

  那天吃完饭,秦川送我回宿舍,小船哥也送千喜,我们走在前面,他们走在后面。在路上我有些沉默,秦川突然把我的绒线帽子扯了下去。

  我没好气,“干吗,还我啦!”

  “别摆臭脸了!不然唯一一点可爱的优点,都要被人比下去了!”他笑嘻嘻地说。

  “那又怎样!反正怎么都是输,输多输少无所谓了。”

  “谁说你输,你一点也不差啊!是小船哥输了个好姑娘。”

  “真的?”我高兴了点。

  “真的!”他使劲把帽子扣回到我头上,遮住了我的眼睛。

  我笑闹着追着他打,两个人跑了一阵,脸都跑红了,呼出一团团的哈气。

  小船哥远远地在后面喊:“别摔着!”

  我回头望过去,千喜幸福地拉着小船哥的手,牢牢地站在他身边。天空微微飘起了雪花,两人美好得像一张明信片,投递在了最好的年华里。

  北京的冬天很冷,那却是个让我以后无论何时想起来,都会觉得温暖的画面。

  秦川拍拍我的肩膀:“千喜挺好的,算了,就这样吧。”

  “小船哥也挺好的,算了,就这样吧。”我狠狠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后,我把小船哥送我的红色手套收了起来,连同这些年我攒的那些小船邮票、徽章、橡皮、笔记本、书信都一起装进了箱子里。

  从那天起,我真正把小船哥埋在了过去的时光里,埋在了幼时的梦里,埋在了我的心底里。

  §第四章 少年时 二十六

  我人生第一次逃课居然就逃去了上海。

  去之前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先跟家里人说元旦要在学校复习考试就不回去了,又叮嘱宿舍的人帮我应付点名,然后就装了一背包衣服,跟秦川奔向了机场。

  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坐飞机,我在北京的胡同里长大,从小就没出过什么远门,有几次跟着我爸我妈单位出去旅游,也都是坐火车去的。秦川替我出了飞机票钱,那几乎相当于我两个月的生活费,我逞能地说以后还他,却被他瞪了回去。我注定还不起,只好装上我攒的所有零花钱,心想到了上海再好好请他和秦茜吃一顿。

  一路上我既兴奋又懵懂,秦川给我要了靠窗的座位,我东摸摸西碰碰,直到遇到气流才吓得坐好,突然想起这是在万米高空之上,有点害怕起来。

  “这飞机……不会出毛病吧?”我忐忑地问秦川。

  “我又不是开飞机的,我哪儿知道。”

  我默默坐好,系好了安全带。秦川看着我的小动作,忍不住笑,挨近了我说:“哎,乔乔,要是飞机真掉下去了,你有什么遗憾没?”

  “最大的遗憾就是怎么跟你死一块!”我恨恨地瞪着他。

  和秦川笑闹着到了上海,秦茜说已经安排好了人来接我们。我们取了行李走到闸口,却被接我们的人吓了一跳。一个高高壮壮剃了光头的黑衣人,举着硕大的纸牌子站在那里,上面写着:“秦川先生谢乔小姐”。他旁边有个跟他长得差不多的黑衣人,背着手站着,眼睛不停环视来往的行人。

  我们怯怯地朝他们走过去,秦川问:“请问……是秦茜让你们来接我们的吗?”

  黑衣人不回答,反问我们:“秦川?谢乔?”

  我们一起点头,另一个黑衣人走过来,一手拎起秦川的箱子,一手拿过我的背包,秦川半客气半试探地挣了一下,完全没抢动……

  “走吧。”

  举牌的黑衣人在前面带路,我和秦川只得跟上去,我悄悄地捅捅秦川,“你确定跟你联系的是你姐?我怎么感觉我们这是要被绑走当肉票的意思啊!”

  “肯定是我姐没错!这阵仗我也搞不懂啊,等我去探探口风先!”秦川低声说,他走上前两步,问举牌的黑衣人:“哥们儿,咱们现在去哪儿呀?”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停车场。”

  “然后呢?”秦川又问。

  然后他就不再和我们说话,只比画了个请的姿势,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领着我们到了停车场。我们上了一辆黑色的别克车,一路上我们四个人都很安静,中间秦川给秦茜打了电话,她却没有接。

  车七拐八绕,最终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洗浴中心门口停了下来,墙上挂着巨大的朱色大匾,上面写着:金刚池。下车的时候,我其实想立刻撒丫子就跑,可是更多的黑衣人从大门里走出来,给我们打开车门,拿上行李,簇拥我们进去,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我和秦川被他们安排进了一个房间,说是等一下,也不知要等些什么。室内装饰很浮夸,到处是明晃晃的金,秦川四处看了看:“这倒像是我姐的地儿了,她就喜欢金的,很符合她品味。”

  “你姐到底干吗呢?”我小声问。

  “我哪儿知道!妈的,她电话一直不接。”秦川愤愤地按掉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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