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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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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我冲石头一笑,六爷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相交,他的手温暖而干燥,我伸头看看四周,轻声问了句,“青丝呢?”六爷回头看了叶展的房门一眼,“我让她照顾老七去了。”说完率先往外走去。 “喔”,六爷那句照顾说得有些含意,一时间我也顾不得多想,就跟着往外走。刚走到台阶处等着洪川把车子开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啪哒啪哒”的声响。 身后的大门被人一下子推开,秀娥满脸汗的从屋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没等我动作,石头一个箭步就窜了过去,有些气急败坏,“赵秀娥,你跑出来干吗,你腿不要了?!”秀娥不答理他,只是拼命挣脱着他的手,想到我这儿来。 六爷松开了我的手,下巴对我轻轻扬了扬,我赶忙走到了秀娥的身边,她一把就攥住了我的手,指甲一下子就刺进了我的手心,“清朗,石头就是不肯跟我说实话,我不知道你们要去哪儿,可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小心,我等着你回来,一直等着你,啊……”秀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 “好,你等着我,可你不许哭,听见没”我尽力的笑着对她说,秀娥用力地点头,“嗯,我不哭,我等你回来再哭。”我忍不住一笑,“好,就怎么说定了”,秀娥也“嗤”的笑了一声,尽管带着哭腔。 我又用力握了她的手一下,转身往六爷那里走去,没走两步就听秀娥对石头大喊,“臭石头,我以后绝对不会跟你分梨吃了,你给我记住!!!” 汽车快速且平稳的行驶在夜幕中,看着窗外人影憧憧,霓虹依旧,我却有着恍如隔世的感觉。上次看见这光彩奢靡的景象之时,还是在霍长远和苏雪晴的订婚晚宴上,那个晚上我丢失了丹青,而丹青丢失了灵魂,那今晚呢……我忍不住握紧了拳。 手背上传来一阵温热,一只修长的手稳稳地盖住了我的手,我扭头看向六爷,他并没有看着我。车窗外的光影不时迅速地从他脸上划过,映得他脸色时暗时明,可就是这样,也让我觉得他神色坦然镇定至极。 “六爷,底下的事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姓苏的是在百乐门赌场的贵宾厅里设的席,那间屋子不小,有两扇门,一扇通往赌场大厅,另一扇跟饭店的客房连着,我已经派人去两边埋伏着了,”坐在前排的大叔回头低声说了一句。 “唔”六爷淡淡地应了一声,“大爷那边都定了吧,”“是,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大爷咱们的计划了,”大叔一皱眉头,“您觉得让大爷八点钟过来是不是晚了点,万一……” 六爷一摇头,“按说苏国华应该不敢明着算计咱们,让大爷来,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进出门的时候小心这点,别着了暗算最重要,进了门,你知道该怎么做。” “您放心,大伙也都明白,”大叔严肃的点了点头,转头跟司机说,“明旺,你小子记住了,这车,可不能熄火,回头你再关照一下其它两辆车。” “好嘞,晓得了”开车的小伙子用力的点点头,这人我不是很熟悉,却知道他车子开得好,平常若是洪川不在,都是他来往接送六爷的,也算是大叔的一个心腹了。这会儿看着他非但不怕,反而表情有些兴奋,我自己却是手脚冰凉,不禁苦笑了起来。 “怎么了?”六爷轻声问了一句,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明旺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有点敬佩。”六爷闻言只是抿唇一笑,大叔却笑了出来,“清朗,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不然这小子尾巴更翘上天去了,你不知道,他是天生的惟恐天下不乱,属于要是万事太平,就得自己生事作乱的那种人。” “嘿嘿”明旺笑了两声,“勇叔,难得清朗小姐夸我两句,你就在一旁给我漏气,难道您嫉妒我啊。”“屁”大叔笑骂了一声,“说你胖你就喘了。”六爷就任他们说笑,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不愉的神情,只是略偏了头看着我。 我突然明白过来,大敌当前的,他们还在说说笑笑,无非是为了宽慰紧张的我,而六爷默许他们,想到这儿,我心中顿时一暖。我对六爷笑了笑,然后才对明旺说,“我要是像你就好了。” 明旺一听就更高兴了,他先得意地笑了两声,然后才说,“清朗小姐,你可不能像我。”“为什么呀?”我轻笑着回问了一句,觉得这样谈谈讲讲的,心里安稳了许多。“要是那样的话,您就得坐在这儿开车,我去被六爷拉着……嘿嘿”他嬉笑着从后视镜里瞟了我们交握的手一眼。 我脸刷的一下就热了起来,手下意识挣脱了一下,六爷不动如山,只是似笑非笑地瞟了我一眼。“哎哟”那边的明旺还没嘿嘿笑完,头上就挨了大叔一巴掌,“我让你胡扯”,他立刻哭丧了脸。 我微笑着低了头,“六爷,前面转过头就是百乐门了,洪川和晖少的车已经转过去了”,明旺的声音突然传了来,我不禁一怔,这样冷静自若的声音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明旺发出来的?抬起头看去,百乐门那个不熟悉却深刻的轮廓瞬时映入眼底,心里顿时浮起一抹苦涩,这里似乎与我五行相克,每次来都没有好事。 思绪纠缠间,车子已经转向了百乐门灯火辉煌的大门,车子平稳的减速,然后停在了大门前。一个侍应生迅速地走过来要帮我开门,却被先一步下车跑来的石头一把推开,然后遮挡着门梁,伸手扶了我下来。 洪川和石虎他们也早就围在了六爷的四周,看似轻松自在,却严密地观察着四周。百乐门进进出出的人都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或绕着我们走开,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跟六爷他们的眼神对视。 “陆先生,您来了,欢迎,欢迎,”苏国华手下的那个高经理快步地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到了六爷跟前一躬身,“苏老板让我在这里恭候多时了。”他一抬头就一眼看见了我,眼光一闪,又低下头去,“清朗小姐好。”“您好”,我冲他点了点头。 “高经理,看来今天又是个大场面啊,不然,哪会让您出马,哈哈,”大叔豪爽的笑了一声,顺便拍了拍那姓高的肩膀。那个高经理被拍的肩膀一歪,他尴尬的一咧嘴,“勇哥,您开玩笑了,我老板只是好久没见陆先生了,今晚正好包了个场,请陆先生来玩一玩。在上海,谁不知道陆先生和叶先生的牌技无人能敌啊,呵呵。” 说完他话题一转,对六爷恭敬的笑着,“陆先生,外面传言叶先生受伤了,虽然知道没人能伤得到七爷,可还真是有日子没见他了。”听着高经理若有似无的试探,我心里猛地一跳,我知道,叶展受伤的这件事被严格保密着,外人根本不知道内情。 六爷却轻松地一笑,“他呀,从北平带回个朋友来,可身体却不太好,需要修养,所以他也只能天天在家陪着,人是他邀请来的,也只好如此了。”“喔……这样,”高经理拉了个长声,眼睛一转又是满脸笑容,“陆先生,那进去说吧,请。” 六爷冲我一伸手,我轻轻的挽上了他的手臂,随着他往里走,大叔他们立刻跟上。一路上,不时有打扮或妖娆或华丽的男男女女从我们身旁经过,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可大多数的目光却都是落在了我的身上。 顾不得别扭,我紧紧地跟着六爷的步伐,右手边就是那个让我永远不会忘记的宴会厅,丹青鲜血淋漓的包袱仿佛就在昨日,我皱了眉头看向他处。 高经理的脚步却转向了左边,每走一会儿,隐约听见了一些嘈杂的声音,除了人群发出的喊叫声,还夹杂着骨牌稀里哗啦的洗牌声。我从没来过这种地方,多少也有些好奇,忍不住伸头往前看了看。 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入口被一扇彩绘的屏风遮挡着,看不清里面,只觉得有昏黄的灯光从里面射出来,嘈杂的声音也越来越响,看着不大的屋子却仿佛塞了成千上万的人。 门口有几个穿着黑绸马褂的健壮男子守着,他们要么靠在门吸烟,要么就在门附近溜达着。不停进进出出的人群里显然有不少他们的熟人,招呼声此起彼伏,只不过有的随便些,有的恭敬些。 大上海的赌场基本上都是找一些租界,或者是大商会董事一类得来撑腰,有了这样的背景,那些巡捕房的人也乐得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出大事,他们只管抽头就是了。 我知道百乐门应该是在法租界里的,陆仁庆跟法国驻上海的领事很熟,不少生意也是跟那些法国人做的。所以这百乐门,六爷他们常来,也都很熟悉。 那些看场子的黑衣男子一看见高经理,立刻都肃立起来,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男子快走两步,讨好的笑着,“高经理,哟,六爷今天也来了,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六爷冲他微一点头,高经理却不理他,只回身对六爷笑说,“六爷,咱们上去吧,就在贵宾厅,苏老板就在上面。”“好”六爷一挥手,高经理转身冲那个男人一扬下巴,那个男人赶紧往一旁跑了两步,拉开了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丝绒帘子,一个楼梯顿时露了出来。 高经理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登楼而上,大叔随后跟了上去,然后六爷才领着我一步步地走了上去。楼梯上面是一个回廊围绕着的天井,底下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叫好声,下注声,色子被摇晃的声音,骨牌噼噼叭叭堆砌的声音,我几乎是有些目瞪口呆的往下看着。那样小的门脸里,竟然藏了这么大的一间赌场,下面的男男女女得有上千人,要么神色紧张,要么神色张狂,狂喜和丧气似乎随处可见。 除了大厅的这些人,围绕着的四周似乎还用屏风隔出了一个个小间,不时有系着领结的男使者端着一些酒水点心什么的进出着。“下面这大厅里都是些平头百姓来玩,”六爷歪了头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我这才反应过来,光顾着看竟然站住了脚,一大群人都停下来等着我,那个高经理也不催我,只是微笑着等候。 我不好意思地对他点了点头,扯了扯六爷的衣袖,“咱们走吧。”六爷微微一笑,边走边跟我说,“看见那些屏风了吧,”我点点头,“那里面,玩得大些,有点身份的也不愿意和那些泥腿子凑在一起赌。” “喔”我又伸头往下看了看,“没看见什么泥腿子啊,穿的都还算规整。”听见我的喃喃自语,大叔在我身后笑说,“清朗,百乐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不过对于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而言,这些人就算是泥腿子了。” 我回头冲大叔一笑,对这种三六九等的分类法没什么兴趣,因此也就不再多看,只是安静的跟着六爷走。这时才看见,这回廊四周都是一间间的屋子,每间的窗棂门扇都被厚重的纱帘遮挡了起来,只能听见里面传来一些含糊不清的说笑声和牌声,看来这里就是那个所谓的贵宾去了,有的门口还有一些保镖似的人物在保护着,不过见了六爷,那些人都低头躬身行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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