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失如来(29)_皎皎

二九

　　薛苑老实地回答：“我来的时候门就这么虚掩着。”

　　“是吗？我只是奇怪，你别放在心上。”

　　萧正宇解释着，露出笑容，带上门，拿出随身的钥匙反锁上，才对薛苑说：“走吧。”

　　李又维的家居然在市内，但这一路她完全不认识，只记得大致的路线是从可供十六辆车并行的主干道拐上了某条四车并行的小路，顺着小路进了仅容两辆车并行的小巷子。小巷子里僻静得简直不像话，路旁全都是梧桐木，此时正是梧桐木生长的全盛时期，一层层宽大的树叶在枝丫上狂热地舒展，互相挤压，从下往上看，树冠重得仿佛都要掉下来。

　　道路旁没有高房子，都是单门独户的老楼，房屋都有些陈旧，带着异国风情，就像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名媛，虽然老了，风情犹在。梧桐木高大得异乎寻常，隔开了每栋小楼，为它们挡住所有的阳光。

　　下车的时候薛苑对萧正宇说：“我这大学四年似乎都白过了，从来不知道这个现代化城市里还有这么个美丽清幽的地方。”

　　萧正宇说：“这就是大隐隐于市。”

　　薛苑完全同意他的观点，“没错。”

　　看到另一边树下那熟悉的车，薛苑立刻明白过来。目光顺着车旁的树干看上去，那栋普普通通的三层褐色小楼落入眼底。小楼有着深褐色卵石墙面，红瓦屋顶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每层都开着小巧的窗户，底层的墙外爬满了爬山虎。

　　“这里是李又维家？李天明也住这里吗？”

　　“是，但是李天明不住这里了。我送你进去。”

　　两人边走边聊，薛苑侧头跟萧正宇说：“让人意外他会住这么老的房子。”

　　“这房子是李家祖传的，他家当年也是有名的资本家，真要说起来，这一带都是他家的。

　　萧正宇环顾四周，闲散地说起往事，“因为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房子曾被查封没收。机缘巧合下，李天明先生后来又拿了回来，也算是完璧归赵的佳话。李天明在这里住了几年后就搬家了，这屋子一直空到现在，直到李又维回来住。”

　　薛苑惊讶他的博闻强识，随口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也不是什么秘闻，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门口。小院子大门紧闭，门铃在很不起眼的角落。薛苑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小巧的按钮，弯下腰才抬起手来，门却极其巧合地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竟是张玲莉。她一只手搭在门把上，一只手拎着包，倒像是正要出门的模样。

　　薛苑脸上保持着微笑，彬彬有礼地和她打招呼，但心里却咯噔一下，顿时浮起“怎么会这么巧”的无奈感觉。

　　张玲莉双眼浮肿，神情憔悴，跟萧正宇昨晚在餐厅见到的她判若两人。那时的她衣衫鲜亮、神采飞扬。萧正宇不禁吃惊，“玲莉，你怎么……”

　　还好他及时刹住了话。张玲莉摆摆手，一副“什么都别问我”的表情，只是站在原地，没有放行也没有出来的意思，左看看右看看，皱眉问：“薛苑，你来干什么？”

　　“李总让我过来一趟，看几张照片。”

　　薛苑极客气地解释了原因，张玲莉听罢却完全不表态，抬起双眼直接看着萧正宇。萧正宇在她的注视下坦然一笑，说：“对，就是薛苑说的这样。张总，你是要离开吗？那我也不进屋了，你要去什么地方，我送你。”

　　张玲莉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不能仿效他的路

　　院子的景致和薛苑想象中的图画所差无几。灰砖铺满一地，碧绿的草从砖块间探出头来，墙角处有棵大树，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歌唱。

　　两人回到车上，张玲莉朝重新合上的院门看了看，这才说：“你跟薛苑最近走得很近啊。难得看到你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

　　萧正宇笑着摇摇头，不解释，只问她，“去哪里？”

　　张玲莉继续说：“想追她就赶快，你不会希望她落在李又维手里的。”

　　这下萧正宇再也笑不出来了，神情严肃，“玲莉，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我什么都没说，”张玲莉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脸，无奈地捂着脸苦笑，“忘记我刚刚说的话。我最近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了，真的是年纪大了。”

　　萧正宇起初以为她跟平时一样，说的是玩笑话，但今天她的玩笑语气完全变了，变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她从来不是说这种丧气话的人。萧正宇真正吃了一惊，干脆熄了汽车发动机的火，直接问她：“你跟李又维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早上打电话让我来接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

　　昨晚萧正宇看张玲莉和李又维在一起时，还觉得气氛无比和谐。张玲莉在留学生时代认识的校友回国创业，请他们这些旧日的校友和朋友吃饭。这群曾经在商学院留学的中国学生现在大都事业有成，说起往日的事情，再联系到现在的事业成就，一群人欢声笑语不断。晚饭吃完后，萧正宇和那群校友找了个俱乐部玩通宵，但张玲莉和李又维却借故先行离开，临走时还引发了众人强烈的不满。

　　想到此处，萧正宇说：“你们昨晚离开时还很不错啊，怎么，又吵架了？”

　　张玲莉没有回答，径直从挎包里拿出一包精美的女士烟，熟练地抽出最后一根，手臂朝萧正宇面前一送，摆出个让他点烟的姿态。发觉萧正宇丝毫未动，她又想起什么，自己点上烟，独自笑了，“我想起来了，你不抽烟的。”

　　“你也有很久没抽过烟了，今天是怎么回事？”萧正宇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加重语气，再次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分分合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比以前的情况严重？”

　　她吐出一个烟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说，这次不一样。”

　　院子的景致和薛苑想象中的图画所差无几。灰砖铺满一地，碧绿的草从砖块间探出头来，墙角处有棵大树，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歌唱。

　　三层的小楼周围看不到人，大门虚掩，四周非常整洁。从大门进去是长长的走廊，那是老式房子特有的构造，走廊墙壁贴着凹凸不平的淡褐色墙纸，在微薄的光芒下，纹路分外清晰，仿佛有波纹在流动。

　　走廊的尽头是客厅。这间客厅也是老式的，大得惊人，因为没有人影，家具极少，所以更显得异常空旷。

　　“有人吗？”

　　薛苑高声叫了一声，同时环顾四周。声音在屋子里慢慢地回荡数次，绵长而幽远。

　　她看了看四周。厚厚的落地窗帘挡住了阳光的射入，屋子里光线黯淡，加上色调不甚明亮的壁纸和油画，房间显得更是幽静。客厅正中是一套深色的沙发，靠墙甚至还有炉壁。就像是间博物馆，随时随地都可以作为电影拍摄基地。走在其间，仿佛能听到穿着贴身旗袍的女人们的说笑声。在这个空间里，唯一的现代文明的体现大概就是桌子上的那部电话。

　　“李又维，你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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