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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我好奇,“我记得当年乔希宁是因为钢琴弹得好被录取了,你呢,擅长什么乐器?是吉他吗?”

  刚刚认识沈钦言的时候,我在网上搜寻过他大量的资料,其中发现了不为人知的消息,说的是沈钦言在进入电影圈之前,曾经在一个昙花一现的酒吧乐队中当过吉他手,并有视频为证。

  那是十余年前的视频录像,效果算不上好,酒吧也十分昏暗,我略作修改又加强了对比度,反复地观看了那段视频若干次,最后确认,在舞台后排右侧低着头弹吉他的人的确是沈钦言。

  他在台上的时候,安静得近乎诡异。和其他人丰富而热烈的表情不同,他都是面无表情地专注于手指与琴弦——那种感觉,就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一片深海。吉他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又或者是他手中的玩具。

  那时候的他,真是年轻。虽然他在舞台上极度低调,可是那种光芒还是让人无法忽视。所以现场的女孩子都对他颇为关注,即使他走下了舞台,也有人举着手机用摄像头对着他,他静静地侧过头,向着镜头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一手分开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目不斜视走向幕后。

  “不是,”他略微一顿,“大提琴。”

  “哇!”我觉得自己对他肃然起敬,炯炯有神地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是多面手!”

  “我离家出走时没有带走大提琴。但我的第一个房东有一把电吉他,我有时候就弹一弹,电吉他入门不难。”

  “好厉害!可以拉给我听吗?”

  他迟疑地看我一眼,“已经荒废了,如果你非要听的话……也可以。”

  我很兴奋地点头,“当然。”

  他微微笑了笑。

  我问他:“你继父不同意你考音乐学院,你是因为这样才离家出走吗?”

  车子拐上了林荫道,一片树荫从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掠过,我有一瞬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一部分原因是。”

  他身上好多未解之谜——不过,我也不着急询问,正如他所说,时间还长。

  车子最后在一条安静的大路上停下,我认得这是静海的“半岛”。我们在林家那黑漆漆的铁门前停下了车,在沈钦言下车之前,大门自动徐徐打开——应该是有监视器的。随着我们的车子一路深入,林荫道旁的路灯也接连亮起,将那条弯曲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林荫道照得雪亮,连道旁的观赏性植物盛开的紫色小花都一清二楚。

  我自认为也算见过世面,但这样级别的堪称庄园一样的大宅邸还是首次见到,估计占地面积有数百亩。难怪林荫用不屑的口吻说我家“小了点”。

  我再一次认识到,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很多,但有钱和超级有钱绝对是两个不一样的概念,差距甚至比贫民和中产阶级之间的差距还要大得多。

  一座灰白色建筑终于出现在视线尽头,白色的廊柱颇有古罗马时期的特色。车子驶进时大宅的正门打开,有几人从屋子里鱼贯而出,在我们驾驶的雷克萨斯前方两米处停下。

  灭了车灯后我们下了车,车子最前方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面容沉静,穿一身白衬衣和西装裤,袖子被挽起了一圈。

  在雪亮的灯光中,沈钦言略略走近了一步,道:“林先生。”

  看来是林越的父亲,他略一颔首,“林越在哪里?”他的嗓音磁性而低沉,我想一定很善于发号施令。

  我拉开后门,轻轻拍了拍林越的脸,把他叫醒。

  他睡得有点迷糊,揉了揉眼睛问:“杜梨,这是哪里?”

  “到你家了。”

  他睡意一下子消失无踪,轻轻“噢”了一声,手足并用地跳下了车。明明之前还那么嚣张的样子,子啊看到他爸爸的一瞬间,就变成一只小心翼翼的猫,他同手同脚地朝那个男人走过去,怯生生地叫了一句:“爸爸。”

  林先生也不说话,扬起了手猛然挥下——在我惊恐地以为他要出手揍林越的时候,他的手落下来的速度如电影镜头那样陡然放慢,最后只轻轻地落在林越的头顶,狠狠地揉了揉林越那一头柔软的黑发。

  我放心了,到底是父亲,再怎么生气也是舍不得打他的。

  沈钦言低头瞥一眼紧贴着自己爸爸的林越,又抬头跟那位林先生解释:林越小朋友为何为遇到我并跟我回了家,然后又被我带到他家去吃饭,最后他经过反思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主动提出要回家。这期间不可避免地提到了我。

  那位林先生平稳地转过脸正视我。我看清了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他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凛冽的傲气。我终于知道林越那股浑然天成的傲慢是从何处来的,没错,绝对是从他父亲那里学来的!

  “杜梨小姐?”

  “是我。”

  “鄙人林晋修,阿越给你添了麻烦,我很抱歉。”他顿一顿后,眉目舒展开来,“杜小姐,这次阿越能平安归来,多亏了你。”

  “没有没有,”我连忙摆手,补充说,“小越挺可爱的,又特别聪明。我很少见到他这样聪明的孩子。我一点都不觉得他麻烦。”

  “那很好。”他冲我点点头,看得出来我的这番话让他心情好了不少。他眉目略冷峻,表情柔和的时候,浑身的冷冽之气顿时烟消云散,我这才注意到,他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

  沈钦言无意在此久留,拉过我的手,“既然小越已经到家,那我和阿梨就先回家了。”

  林先生点了点头,“沈钦言,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必,”沈钦言言简意赅,“是阿梨找到林越的。”

  林先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转身牵着林越的手回屋,保镖助理跟在其后。父子两人一大一小的背影让我没来由地心里一缩,忍不住高声叫:“林先生,你不要责怪小越,他很可爱,又很聪明,小孩子贪玩是天性。”

  林先生原地站住,回过头看我一眼,两秒钟后方点了头。

  今天发生的事情可谓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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