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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可我无法冒险。

  因为我已经输不起。

  例行的家族聚会他缺席,听说是因为病了。过了很久公司召开董事会,我才见到他,他瘦了许多,气质更加疏离冷漠。近年来他羽翼已丰,父亲照例和颜悦色地对他,而他照例很客气地待慕氏。一切都平静得仿佛百尺古井。

  会议结束后我故意叫住他,笑靥如花地与他说话。

  他神色倦怠,我想他已经知道我做过的一切。他对我说:“你觉得称心如意就好。”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转身离开。

  细碎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光影寂寥。

  我从来不曾知道,原来有着中央空调的会议室,也会这般冷,冷得像在冰窖。

  称心如意?

  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不能称心如意。

  我已经知道,他将所有的账都算在我头上,包括失去那个小小的胚胎。

  其实我和他都心知肚明,就算我什么都不做,童雪仍旧不会留下这个胚胎。

  我乱了阵脚,结果反帮了敌人的忙。

  她明明不爱他,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对她?

  我决心让他清醒地知道,她不爱他,就是不爱他。

  我像十年前一样,耐心布局。

  他最看重什么,我就让他失去什么。

  他最看重童雪,我就要让他知道,童雪从来没有爱过他。

  他最看中事业,我就要让他知道,他连自己父亲留下的基业也保不住。

  如果他一无所有,他会不会回头爱我?

  不,当然不会。

  他只会更加深切地恨我。

  我在黑暗里静静地笑着,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血液中的毒。

  如果这一切的最后都是毁灭,那么让我和他一起死吧。

  我签完字后,律师将所有的文件拿给莫绍谦签字。

  莫绍谦签好之后,又将其中一份交还给我的律师。

  我从律师手中接过文书。

  沉甸甸的文件,十年名分上的夫妻,具体到白纸黑字,却是一条条的财产协议。

  他用他曾经最珍视的一切,换得另一个女人的平安。

  我忽然想要流泪。

  他从来不曾这样待我,他一直恨我,在童雪出事之后,他对我说过的唯一的话就是:“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不过是想他爱我。

  十年,我倾尽一颗心,用尽全部力气,却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我的脸全都毁了,在日本做过很多次整容手术,但仍旧恢复不了从前的样子。幸好看不出什么伤痕来,只是在镜中看到自己,难免会觉得陌生。

  振飞总是安慰我说:“姐姐,你就是换了个样子,还是一样美。”

  我知道其实我长成什么样子,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不管我美不美,漂亮不漂亮,他都不会爱我。

  我抬起头来对他微笑。

  每次他的视线都会避开我的笑颜,这次也不例外。

  因为他的眼中从来没有我。

  等一切的法律手续结束的时候,我对他说:“我有句话想要对你说。”

  我坚持要求所有人离开,他的律师很警惕,但他仍旧是那种淡淡的疏离与漠然:“让她说吧。”

  偌大的空间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世界从来不曾这样安静。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单独与他站在这里,落地窗外,这城市繁华到了极致,而我心里,只是一片荒凉。

  我凝视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到了如今,他都不曾正眼看过我。

  也许到现在,他仍旧没有注意过,我和从前的样子到底是不是不一样,因为我在他心里,从来没留下过什么印象。

  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后悔我做过的事。

  “绍谦,”我慢慢地对他绽开微笑,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我想在他面前,笑得最美。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爱你。”

  番外 鬼迷心窍

  天气很好,一如你还在的时候。

  花房里的玫瑰开了,讨厌把玫瑰新出的叶子全都啃掉了,香秀特意带它去看过医生,说它缺维生素。很久以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也缺维生素,那时候你头发黄黄的,发梢都分岔了,真是个黄毛丫头。我带你去吃饭,你吃任何东西都很香,会眉眼弯弯对着我笑,让人觉得胃口大开。

  很多年后厨房炖了燕窝,你吃起来也是一小勺,一小勺,仿佛是咽着苦药。

  我对你不好,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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