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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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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起床后阮正东吸了一会儿氧气,又吃了药,精神好多了。他和江西给父母打电话,阮正东跟父亲说了数句,忽然说:“爸,您等一下,我让佳期给您拜年。”然后就将电话塞给佳期。 佳期一下子吓得呆掉,拿着电话半晌说不出话来,听筒那端终于传来笑声,十分亲切地说:“佳期,新年好。” 她轻声说:“新年好。” “叫西子来讲吧,我听到她在旁边笑啊。” 佳期答“是”,马上把电话给江西。 倒是江西讲完后,阮正东的妈妈又特意让她接电话,问她阮正东的情况,又叮嘱她自己保重身体,跟她说了许多话。 中午的时候阮正东有点疲倦,他回自己房间午睡。 下午三点他仍未起床,佳期有点担心,走上楼去看他。 轻手轻脚到他的房间去,他背对着房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还睡得正香。 佳期忽然觉得恐慌,急急地走过去,一颗心怦怦跳,伸出手,试探似的按在他肩头。 他微凉的手指突然按在她手上,倒把她吓了一大跳,他没有转过身来,依旧躺在那里,却握住她的手,声音似乎很平静:“你放心,我不会偷偷死掉的。” 佳期大声说:“大年初一,不许说这种话,呸,呸,百无禁忌。” 他转过身来,向她笑了一笑:“好,童言无忌。” 过了一会儿,却又说:“佳期,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别在我身边。请你一定要走开,不然我会受不了的。” 她几乎失态,连声音都走了调:“你再说,你再说一个字,我马上就走掉,永远也不回来,你信不信?” 他笑了一下:“我倒真的希望你现在就走,如果可以,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她眼泪簌簌地掉下来:“我不许你说,你不许再说!” 他竟然还在笑:“说说我又不会马上死掉。” 她恨极了咬他,眼泪突然就往外涌,牙齿隔着衣服,还是深深地陷到皮肉里去,只是抑不住地呜咽,像是受伤的小动物,没有办法再保护自己。腿发了软,于是蹲下去,环抱住自己,希望可以蜷起来,蜷到人看不到的地方去。她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觉得像是被剥了壳的蜗牛,只有最软弱最无力的肉体,没有任何遮掩地暴露在空气里。她一直以为可以有机会,可是他偏偏这样残忍,命运这样残忍,指出她最害怕最畏惧的事实。 他也下了床,伸开双臂慢慢抱着她:“佳期,我以后再不说了。” 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阮正东,你欺侮人,你怎么这样欺侮我……”揪着他的衣襟,手指扭曲难以抑制地战栗:“你怎么可以这样欺侮我,你骗我,你让我相信。你把我骗到这种地步,你却要撇下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答应过我,什么时候都不再离开我,可是你骗我。你骗我。” 他抱着她,慢慢哄着她:“我不说了,我以后再不说了,我错了,我再不说了。” 她紧紧抓着他,她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紧紧抓着他。如果可以,就这样抓着他。 她知道自己不该哭,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压抑几乎在崩溃的边缘。一直是这样,从来就是这样,太好的东西,她永远都留不住。 不管是什么。 不管是相依为命的父亲,还是孟和平,到了如今,她将更彻底地失去一个人。 她一直以为,无法再开始,可是等她醒悟,一切却早已经开始。 而她挣不开,逃不掉,眼睁睁看着,只是千刀万剐,身受这世上最可怕的凌迟。 他用手指拭她脸上的眼泪,她的身体还在剧烈地颤抖着,深深地低着头,不肯抬起来,让他看见自己的泪痕。 他说:“佳期,别哭了,是过年呢。” 他说:“我想要你陪我,就我们两个人。” 佳期一整天陪着他。 两个人在家里看电影。 《The English Patient》。 当背景音乐响起,钢琴沉重而悸动,交响乐骤然爆发出情感的喷薄。 在落日如金的沙漠里,摇摇晃晃的飞机终于出现在视线里,沙发里的佳期靠在阮正东的肩头,不知不觉已经淌下眼泪。 他只是将纸巾盒递给她。 她含泪笑着,说:“越来越没出息了,看部电影也会哭。” 他还是很轻松:“早知道就看喜剧了,《河东狮吼》就挺好的。” 佳期说:“那片子太老了,都是好几年前的了,我要看《满城尽带黄金甲》,这片子圣诞节前上映的时候错过了档期,我都没看到。” 他说:“那片子不是喜剧啊。” 她说:“花了三亿拍出来还不是喜剧啊?那中国大片真的没救了。” 引得他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全都舒展开来。容颜清减,但依旧风流倜傥。 傍晚佳期自己开车送他回医院。 已经快要下高架了,他忽然说:“我们在外面吃晚饭吧,医院的菜实在太难吃了。” 她说:“可是我们答应俞院长,要按时返院的啊。” “只是迟几个小时嘛,让我再吃顿好的吧,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你总不能让我饿着呆在医院里吧。” 她拗不过他,只得问:“那我们去哪儿吃饭?” 他想了一想,说:“金茂俱乐部。” 那么远,还在浦东,得过江。 而且又贵得要命,上次和周静安出差来上海,结果慷慨的客户请她们在金茂俱乐部吃过一次饭。餐厅位于第86楼,光是上去就换乘了三部电梯,走过迷宫似的通道,幸得有专门的服务生领路。 事后,周静安说:“下回谁要是再请我在那里吃饭,我立马要求折现金给我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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