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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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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和平其实很心疼她,老叫她傻丫头,许多的事情,他总是事先替她想在前头,连徐时峰都十分不解:“孟和平是个好人,佳期,你为什么要放弃?” 佳期微笑,神色却是恍惚的,看着窗外的树,昔日青青今在否,而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徐时峰觉得担心,追问:“佳期,你跟孟和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过年的时候他陪她回家去,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春运时节的火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折腾十几个小时才抵达,孟和平也没有丝毫倦色,照顾她与行李出站,一切井井有条。 他做事向来细心,凡事有他在,佳期总觉得可以依傍,可以放心。 孟和平带给尤鸣远的见面礼是两条烟,佳期看他拿出来时觉得好笑:“这是什么烟?怎么商标什么的全都没有?拿白纸糊的啊?” 孟和平笑:“我说要来看叔叔,一位朋友专门替我托人从烟厂弄出来的,听说是好烟。” 尤鸣远看了看烟,又看了看孟和平,没有做声就接过去了。 团年饭是三个人一块儿下厨做的,本来尤鸣远不让他们进厨房,但佳期硬要给父亲帮忙,和平也笑着系上围裙,于是三个人一块儿下厨,还是尤鸣远主厨,佳期跟和平当副手。佳期切小葱切得很快,砧板咚咚咚咚直响,和平笑她:“瞧这架势够唬人的啊。”佳期头也没抬:“没你弹钢琴的样子唬人。” 忙着炒年糕的尤鸣远随口就问了一句:“和平会弹钢琴?” 佳期说:“弹得挺好的呢,起码我听不出不好来。” 和平说:“小时候最恨练琴,因为那时练指法基本功,最枯燥无味。我妈妈有时就是这样,总觉得她自己是为了我好。” 佳期问:“阿姨不是唱歌的吗?为什么非逼着你练琴?” 和平说:“我总不能跟她学唱《二月里来》吧,我妈说男孩子弹钢琴好,可以培养气质。” 尤鸣远拿着锅铲的手忽然停下了,年糕在锅中嗞嗞作响,油烟气呛上来,佳期不由问:“爸爸,怎么了?” 尤鸣远说:“没事。”将年糕盛起来,又炒别的菜,忙得团团转。 春节晚会依旧像大杂烩,开着电视机不过为着热闹。孟和平胃口好,吃了许多的梅干菜焖肉,佳期教他吃腌苋菜梗,中间果冻样的梗肉最好吃,用力地一吸,十分下饭。孟和平跟着她学,咕咚一声吸掉梗肉,觉得十分有趣。三个人喝掉两壶真正的佳酿,尤鸣远不知为何话有点少,佳期想,父亲也许是因为酒喝多了一点,他一喝酒就比较沉默。 十二点时远远近近的鞭炮已经响了起来,所谓“早放爆竹早发财”,亦算得民俗。佳期家里也放鞭炮,拿长竹竿缠好了,伸出窗外去点燃,孟和平自告奋勇地放鞭炮,佳期捂着耳朵探出头去看,天气很冷,夜色漆黑。风吹在脸上有点疼。而小河对面的人家窗口也在放鞭炮,黑暗里看到小团小团的金色火光,闪闪烁烁炸开沉沉的夜色,四面都是爆竹声,噼噼啪啪响声震耳欲聋。 孟和平觉得新鲜,一切都像回到了小时候,过年如此有声有色有光有电,许多年他没有这样过年了。他一手执着竹竿,一手塞住自己耳朵,对同样捂着耳朵的她,夸张地闭合着嘴形,她看了半晌才看出他说的是那三个字。笑嘻嘻也夸张着闭合嘴形说出三个字,鞭炮还在轰轰烈烈地炸响着,他不依,提高了声音:“哎哎,一句新年好就把我打发了?” 她的声音夹在远远近近的鞭炮里:“过年就应该说新年好,再说不也是三个字吗?” “不一样。” 佳期反正装傻:“什么不一样,就是一样。” 初一早晨要吃福橘,大红橘子酸酸凉凉,佳期吃的时候将橘子皮撕了一小块放进炭火里,满室清香。只是他们下午就要赶火车回去。尤鸣远替佳期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左右不过装了些吃的。大学毕业后就没了寒暑假,回来的日子又这么短,佳期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也觉得十分难过,低低地说:“爸,别弄了。”尤鸣远叹了口气,摸出一支烟来,闷闷地吸了起来。 孟和平以为他是对自己不放心,所以叫了一声“叔叔”,说:“请您放心,佳期有我照顾呢。”他脸色十分诚恳,“现在我们两个人都毕业了,只要好好工作,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买房子结婚了。叔叔,我会好好对待佳期,心疼她,不让她受委屈,让她一生一世都过得快活。” 尤鸣远一直没有说什么。 佳期轻轻叫了声爸爸,尤鸣远将烟掐熄了,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傻丫头。” 父亲的手掌宽厚温暖,手心里有薄薄的细茧,指端还有烟草特有的香气。佳期觉得难过,因为让父亲替她担心。 孟和平一直不肯回家,佳期劝了他无数次,他总是沉默。过年之前佳期劝他无论如何得回家看看,毕竟是过年,孟和平说:“我陪你回绍兴。”佳期说:“你先回沈阳,过了年我就来了。”孟和平不干,佳期几乎说破了嘴皮,最后实在拗不过他,只得说:“你陪我回绍兴可以,但去绍兴之前,你得回沈阳去看叔叔阿姨,哪有跟自己父母这样赌气的?”孟和平依旧沉默,佳期几乎是软磨硬缠,最后赌气:“你不回沈阳,也不用跟我回绍兴。”孟和平叹了口气:“从绍兴回来,我再回沈阳,行不行?” 他的样子真得显得十分疲惫,佳期没能说服他先回沈阳,也无可奈何。好在从绍兴一赶回来,她就逼着孟和平在火车站直接转车去了沈阳。 只是佳期没想到会看到孟和平的妈妈,汽车就停在她公司宿舍楼下。 刚下火车她还提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的,看到孟和平的妈妈从汽车上下来,怔了一下,还是礼貌地叫了声:“阿姨。” “和平呢?” “他回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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