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匪我思存 > 景年知几时 | 上页 下页


  他似乎有些焦急的拍着我的脸,又去揉着我被撞到的后脑勺,我觉得他的声音离我很近,可是又似乎离得很远。我觉得害怕,就像无数个夜晚一样,我觉得怕极了,只会抱着他买给我的那只熊,在心底喃喃念:“别离开我……求求你别离开我……”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阵发麻,就像过去头疼的时候,疼得恶心想吐。我哆嗦着不知道在叫谁的名字,也许是妈妈,也许是姐姐。

  “景知……景知……”姐姐轻轻唤着我的名字:“与江会照顾你,他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

  我头疼得要命,我不要陆与江,我只要姐姐,我宁可一辈子也不认识陆与江。

  我不应该贪心,我不应该贪心……不是我的,那根本就不应该属于我,这是报应。

  “景知……叶景知……”他的脸凑在我眼前,被我瞳孔放得很大,如同相机的变焦。陆与江的睫毛很长,还微微上翘,我常常想等他睡着了偷偷拨一根,可是每次都不等他睡着,我自己就先睡着了。

  我一定是又睡着了,因为我梦见陆与江,他很温柔的唤我的名字,替我揉着头疼的地方,他甚至低下头来,在我唇上流连的轻吻,虽然很轻。可是他上次吻我是在什么时候呢?两年前?三年前?我近乎贪娈的吮吸着他的味道,不肯放开。他把我抱得更紧了,我听到他胸口咚咚的心跳,他喃喃吻着我:“景知……天晓得……”他几乎是深深叹了口气,口齿含糊:“景知……我想你……”

  我忽然清醒过来,就像被人从头浇了杯冰水,太阳穴那里突突跳,我的人也跳起来,一下子像只兔子,逃得老远去。"

  他还半跪半坐在那里,胸口微微起伏,看着我。

  我就像被人灌了硫酸,从舌尖到胃里,全是滋滋作响的毒雾,一直蹿到脑门上去。我是真的清醒过来了,虽然后脑勺还很疼,虽然体内某个地方还被揪着一样疼。但我口干舌燥,那句话却不能不说:“你看清楚,我是叶景知,不是叶竟知,竟知已经死了。”

  他的脸白得像鬼一样,我想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有很长时间没有动弹,我也是。

  最后我脚发麻了,站不住了,我把遥控器找着,塞到他手里去:“开门吧,我要走了。”

  他没有开门,而是把遥控器狠狠摔在了地上,幸好地上地毯厚,我扑过去捡遥控器,而他扑上来撕我的衣服,就像疯了一样。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狰狞的陆与江,额头甚至爆着青筋,就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以前就算他被我气得要死的时候,他也最多用更难听的话来气死我。可是他今天一定是疯了,我就知道,一提到竟知,他就会发疯。我拼命反抗,才知道自己力气比他差了有多远。他弄得我很疼,甚至比第一次还疼。第一次就是他喝醉了,把我当成了竟知,我顺水推舟把他哄上了床。然后威逼他,勒索他,拿罪恶感和道德观敲诈他,最后逼着他不得不娶了我。

  他只差没有拿刀子逼问我:“为什么你要跟我结婚?”

  “钱啊,像你这样的有钱人哪里找去?”我恬不知耻的答:“本来你做我姐夫也挺好的,可惜我姐姐死了,你也做不成我姐夫了,只好我亲自出马,搞定你做老公了。”

  所以他恨透了我,我也恨透了他。

  可是为什么这么厌恶,还是会娶我?甚至结婚后,某些方面一度还挺河蟹的,虽然陆与江应该是有洁癖,河蟹完了就离我远远的,又不许我超过三八线碰到他。

  我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最后无意间听到陈默的一句话:“男人会把爱与性分得很开,他抱着你的时候不定想着谁呢?”

  我知道陆与江想着谁,他想着我的姐姐,叶竟知。

  虽然我跟竟知长得一点也不像,她又漂亮又温柔又善良,就像一朵白兰花,而我浑身是刺,连心肝都是黑的。

  我开始以为我忍受得了,结果我实在高估了自己,我会在梦里哭得肝肠寸断,只要他出差不在家,每个晚上我都会怕得瑟瑟发抖,怕得睡不着觉,怕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但他一回家,我又找这样那样的理由跟他吵架,因为我知道为什么他会对我和颜悦色,因为他想起了我姐姐,想起了竟知。我一次一次歇斯底里,而他针锋相对,如果不是竟知,如果不是他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我,估计我们的婚姻也拖不到三年。

  2

  在三年里,我和陆与江都筋疲力尽,我们做遍了让对方觉得最厌恶的事情,终于可以分手。

  他恶狠狠咬着我的嘴唇,咬得我很痛,我把他的唇也咬破了,在最后一瞬间,我几乎要死掉,又腥又涩的血流到牙齿里,我在虚弱的眩晕里想,如果这是最后一次,我都没有温柔的对待他。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掉了。

  我睡在客厅的沙发里,手里还抓着他的衬衣袖子,衬衣像块抹布似的搭在那里,一定是我抓着不放,所以他把衣服脱了,金蝉脱壳走人了。刚结婚的时候,有一次我睡着了抓着他睡衣不放,他就是这么干的。我头疼欲裂,爬起来找了套衣服换上。

  箱子还搁在门边,而大门紧闭,我开始试密码。

  竟知的生日,不对。

  陆与江的生日,不对。

  竟知原来的手机号码,不对。

  陆与江的手机号码,不对。

  最后我放弃了猜密码这种高难度的工作,毕竟我从来没有猜对过陆与江在想什么,要猜出他设定的密码简直是天方夜谭,好在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我拎着箱子到二楼去,穿过主卧推开露台的门。先把箱子扔到下面的草坪上去,然后自己顺着露台爬下去。

  顺利落地。

  我拍拍屁股,拎起箱子走人。

  我跑到陈默那里去,陈默见着我只差没尖叫,抓起面镜子塞给我:“景知你看看,你看看你怎么这幅鬼样子?被人打劫啦?”

  我看到镜子里蓬头垢面的自己,活脱脱像个恶鬼:“老娘被人劫财劫色!别提多倒霉了。”

  陈默“噗”得一笑,食指尖尖点了点我的额头:“就你这样子还有人劫色?你以为人人都是陆与江,会脑壳坏掉看上你?”

  其实他说错了,即使陆与江脑壳坏掉了,也不会看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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