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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她很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爸爸要加班,所以不在家吃饭了。来,平平看动画片,好不好?”

  家里最值钱的电器是一台电视机,是在旧货市场买的二手货,因为孙平喜欢看动画片。在有限的经济条件下,她总是努力满足孩子的需求。因为在漫长而无望的时光里,其实这个孩子,曾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吃过饭她收拾了好几个小时,才把孙志军弄得一塌糊涂的屋子给收拾得像模像样。然后她就烧水给孩子洗澡,然后哄孩子睡觉。

  因为太累了,孩子睡着之后,她也迷糊睡了一会儿,只是一小会儿,就梦见聂宇晟。

  他仍旧穿着白T恤白裤,踏着落花而来,对她微笑。

  等她伸出手想要碰触他的脸,他的整个人就突然消失在空气中,连一丝影子都没有留下。只余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很快醒过来,并没有哭,只是有些心酸。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过聂宇晟。他已经吝啬到连在她梦中都不肯出现,自从离开他之后,她一共才梦见他三次,今天是第三次。

  前两次梦见他都是七年前,那时候她会哭着醒来,泪水浸湿了枕头。她会睁着眼睛到天亮,一遍遍地想,想着梦里的情形,想着他的人,他说话的声音,他走路的样子,他看着她时的眼神……真是像真的一样啊……所以不舍得再睡。

  而如今,她看着天花板,有些麻木地想,只有在梦里,他还是从前的样子吧。

  现在他是什么样子呢?

  冷漠,安静,拒人千里,甚至,带着一种戾气。

  这戾气只是针对她,她也知道。

  她想得有点难受了,终于忍不住爬起来,把那个盒子悄悄地拿出来。

  借着窗子透进来的路灯的光,朦胧可以看见照片,他嘴角微翘,笑容像是透过如此漫长的时光,一直映到她的眼底。

  她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她一直刻意地去忘记,忘记他这么个人。她把心里焊了个牢笼,把他和有关他的一切都锁了进去,深深地暗无天日地锁着,连她自己,都不允许自己去想。

  可是今天晚上有点失控了,也许是因为孙志军把这张照片翻出来,也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她让牢笼里的那头猛兽跑了出来,对着自己张牙舞爪。

  七年了,七年都过去了。

  那么她想念他一小会儿,也是不打紧的吧?

  她看着照片中的自己,虽然看不清楚,也知道那时候的自己笑得有多甜蜜。一生中最幸福和最快乐的时光,也就是那么短短一瞬吧。因为太少,所以都快被她忘记了。千辛万苦地活着,或许这一生都再不会有那样的一瞬,让她觉得,是值得。

  有湿湿的水印烙在了照片上,她都诧异了,才知道是自己哭了。她以为自己再不会哭的,即使那天在医院里遇上聂宇晟,他说了那样难听的话,她都没有哭,可是原来还是会哭的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在独自醒来的时候。

  她先是举手拭了拭眼泪,然后放任自己,默默地泪流满面。

  窗外的竹子映进屋子里,竹影摇曳,仿佛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外面的平台是空中花园,每次聂宇晟回到家里,都会先给花园里的植物浇水,然后再洗澡。

  可是今天他不想动弹,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他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确实是困了,下午做了一台漫长而复杂的急诊手术,他是主刀,所以就没有再安排他的夜班。

  他倒是愿意值夜班的,因为在心外科,半夜总会有突发的危重病人送来,整个夜晚总是十分忙碌。忙碌的时候他不会胡思乱想,而独自在家待着的时候,他总觉得会失控。

  比如现在,他就想到了谈静。

  她会在做什么呢?

  已经下班了吗?

  蛋糕店打烊那么晚,说不定她还在路上的公交车上。

  她在蛋糕店是收银员,一天也得站好几个小时,下班的时候,她会不会累得就在公交车上睡着?

  他非常非常鄙夷自己,当他独自待着的时候,当他想起那个女人的时候,竟然仍旧会觉得心疼。

  她原来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令他着迷。

  她应该是一朵花,放在温室里,被精心地照料着,细心地呵护着。

  而不是,变成今天这种样子。

  手机响起来,他十分庆幸这时候有电话打来,让他停止这种胡思乱想。或许是医院有急事,他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怔了一下,还是接了。

  “聂宇晟你欠我一个人情,这次你要是再不来救我,老娘这次就死定了!”

  电话那头有细细的背景音乐,衬得舒琴的声音越发咬牙切齿,上次她打电话来叫救命,背景音乐是震耳欲聋的摇滚,这次竟然有进步了。他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一点,才说:“你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还有,好女孩说话的时候,不可以带脏字。我欠你的人情早就已经还清了,而且我警告过你,你再这样,我会挂你电话的。”

  “好的好的,聂医生求你了,医者父母心,看在我们多年患难之交的分上,快点来救我。”

  “这次是哪里?”

  “凯悦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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