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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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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拉诺总部大楼门前亮着几盏大灯,停车场静悄悄的,绝大多数员工都下班了,空荡的停车场只有十几辆车零零散散停在那里,两个保安穿着大衣在大楼门口值勤。普林斯和接待处的那位负责人已经先一步到了,坐在车里等候。 老九的车到达总部大楼是6点45分,离接见时间还有15分钟。与普林斯会合后大家简短寒暄了几句,由普林斯带领大家进入大楼。来到三楼总裁办公室的候客厅,普林斯让叶子农三人坐在厅里稍候,然后与接待处的那位负责人一同去了总裁办公室。 片刻,普林斯回来说:“总裁请你们过去,请吧。” 当普林斯“请”的手势也做给老九的时候,老九说:“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等着。” 普林斯说:“总裁说没关系的,请吧。” 于是,老九也跟着去了。 总裁办公室里有四个人,乔治和奥布莱恩站在靠近办公桌的位置,秘书和接待处的负责人站在靠近沙发的位置。经普林斯介绍,乔治分别与叶子农、老九、方迪一一握手。女秘书请叶子农和方迪坐到主沙发位置的一侧,乔治和奥布莱恩则坐在对面的另一侧,这样乔治与叶子农就能面对面地说话,而普林斯、老九等人都坐在旁边陪同的位置。 乔治说:“纽约是一座伟大的城市,为什么不可以多看看呢?” 叶子农说:“能得到您的邀请我已经很荣幸了,不敢搭车图别的方便。” 乔治笑了笑,问道:“讲理吗?” 叶子农回答:“讲。” 乔治点点头,说:“很好,我尊敬讲理的人。我一向认为,跟明白人讲话是不需要长篇大论的,只需要阐明核心和原理,就不难做出清楚的判断,而真理推演到最基础的原理,一定是最简单的。” 叶子农静静地听,不说话。 乔治问:“你不同意这个观点吗?” 叶子农憨憨地一笑说:“这是一个只有明白人才有资格同意的问题,普通人回答这个很冒险,一同意就被划成是明白人了,而实际操作起来可能就不是明白人的那回事了。” 乔治愉快地笑了,说:“那就让我们来看看,你是普通人还是明白人?” 乔治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两摞美元、一份文件和一支签字笔,他让秘书把美元拿到茶几上,自己拿着文件和签字笔坐回沙发,将钱和文件分别推到叶子农面前。 乔治说:“这边是20万美元,这边是《共产主义运动一百年》的合作意向书。我出两个命题,你来回答。如果你驳倒命题,你拿上钱就可以走了。如果你不能驳倒命题,那就可能推导出你应该在合同上签字。当然你没有驳倒也可以不签,那就表明你不讲理了,我不评价不讲理的人。如果你听明白了我的意思,请你给我一个肯定的表示。” 叶子农说:“听明白了。这个规则排除了各抒己见,怎么看着像决斗呢?” 乔治微笑着说:“如果你看着像决斗,那就当是决斗好了。” 叶子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乔治又问道:“你承认这位小姐翻译的文字具有公证翻译的效力吗?” 叶子农回答:“承认。” 于是乔治对方迪说:“请到这边。” 乔治到办公桌前坐下,请方迪坐到办公桌对面。他拿出两张纸,分别在每张纸上写了一个命题,然后把纸和笔交给方迪翻译成中文。 方迪接过两张纸一看,每张纸都是短短的一行字,两个命题都很简单,简单到几乎是人人皆知的常识。第一个命题是:真理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方迪本能的想法就是:这个命题是真理,是驳不倒的。第二个命题是:唯有变是不变的。方迪觉得这更是真理了,根本没有可能驳倒。方迪暗自断定,叶子农除了签字没有别的选择。 方迪翻译完毕,交还给乔治,然后站到一边。 乔治看了看,把两个命题的纸背面朝上扣放在刚才方迪写字位置的桌子边沿,然后对叶子农说:“叶先生,你可以过来看题了。” 叶子农走到桌边,先问了一句:“您确定我答完命题就能走吗?” 乔治回答:“确定,如果你能驳倒的话。” 叶子农说:“请帮我找个袋子,我先把钱装起来。” 乔治心里暗自一惊,相信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会一惊,因为叶子农并没有看题,而乔治出什么命题则有无穷的可能,这就意味着无论乔治出什么命题都将可能被驳倒。 乔治平静地吩咐秘书:“去找个袋子。” 女秘书出了办公室,很快就回来了,找来一个类似包装服装的纸袋子,将20万美元现钞装进去,放到叶子农面前的办公桌上。 叶子农拿起第一个命题看,英文和中文的意思一致,都是一句:真理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他放下,没有回答,又拿起第二个命题看:唯有变是不变的。他立刻明白了,第一个命题的漏洞是故意的,是设置了一个逻辑陷阱和思维导向,第二个命题才是真正的基础原理设置,意在推导出立场逻辑,进而推导出立场观点。 叶子农拿着命题只说了一句话:“您这个‘唯有变是不变的’还变不变了?” 乔治沉默了许久,说了一句话:“你走吧。” 叶子农说了声:“谢谢!”放下命题,提上一袋子钱转身走了。 老九和方迪见状也跟着告辞,普林斯和接待处的负责人则跟在后面送客。 乔治点上一支雪茄烟,走到办公桌另一边身子倚靠在桌沿,静静地望着房门。女秘书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奥布莱恩走到乔治身边,拿起两个命题看了看。 乔治自嘲地一笑,说:“这下好了,还没张嘴就错了。” 奥布莱恩说:“我不认为他是在赌博。” 乔治说:“当然。命题在我脑子里,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赌博他是没有机会的。这倒让我相信了,他真的不是立场的,他是不违心的。” 奥布莱恩说:“你该让他把那个‘解’说出来。” 乔治摇摇头,说:“不,我要自己想。” 奥布莱恩说:“如果不是赌博,这个人就太不懂礼貌了。” …… 普林斯送叶子农到楼下,客客气气在停车场道别。 老九开着车一直沉默,过了好久说了一句:“我觉得……这事还没完。” 叶子农没接这个话茬。 停了一会儿,老九又说:“子农,不是我说你,你今天有点过强了,就算你再有水平也该给乔治留点面子,先答题后拿钱结果是一样的嘛,何必给人弄得下不来台呢。” 叶子农淡淡地说:“咱就是只小蚂蚁,还不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老九说:“就是啊,那你是咋了?” 叶子农落下一点车窗,点上一支烟长长地抽了一口,平静地说:“先拿钱是必然,后拿钱是碰运气。马克思主义的对错是由逻辑和实践说了算的,由得了谁靠碰运气决定?中国人民选择的道路正不正确是作为果存在的,由得了谁靠掷色子决定?” 老九一听,这才有点理解,说:“哟,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说道呢。” 又沉寂了一会儿,老九说:“乔治栽了这么大面子,你觉得这事能完吗?不定还有什么事呢。我觉得你还是回北京住一段吧,躲躲。” 叶子农说:“咱要有不当,咱给人家道歉去,躲啥?躲是往人家头上泼脏水,人家待咱不薄,至少到目前为止没啥不当,咱凭啥?就算是决斗吧,你开一枪跑了,人家不追你,要不要脸那是咱自己的事。” 老九说:“这事不是变化的嘛,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叶子农说:“我做了想做的,就受我该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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