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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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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太难了!它根本不像某些人所说的那样轻而易举,却着实像一座高高耸立的悬崖峭壁,对着想征服它的人冷笑。而在寻找攀登方法的过程中,那种无可奈何的压抑往往会把人推向近乎疯狂的境地,情绪烦躁、狂乱、低落。心灰意冷的时候真想不干了,想把电脑砸烂、想把稿纸撕成碎片,把脑子里那些七零八散的文字统统赶出去。然而,赶不走的却是她的感情,是宋一坤对她寄予的期望。 她对书稿的命运没有底数,心里一直七上八下,时而非常自信,时而又极度渺茫;既盼望知道书稿的结果,又害怕那个时刻到来。那种像被悬在空中的感觉真是让人难受。 漫长的一天在郁闷的氛围中度过,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早晨下起了小雨,悄无声息的轻风拂动如烟似雾的细雨,给大地蒙上了一层浪漫的诗意。夏英杰披着自行车雨衣行驶在上班的路上,把头露在外面,感受轻风细雨的清爽,心情也好了一些。 今天是苏卫国约定与她面谈的日子。夏英杰一面工作,一面留心每一次电话铃响。然而临近下班了,苏卫国还是没有电话打来。 蒙蒙细雨还在下着,南国的雨季仿佛没有尽头似的。夏英杰拿出雨衣准备下班回家,这时江薇来了,她挎着皮包手里拿着汽车钥匙。 “有事吗?”夏英杰问。 “当然。”江薇说,“你不要回去了,跟我去采访一个老民警,算找抓了你一回公差。这几天坤哥不在,我看你一直闷闷不乐,不如出来散散心。再说,晚上七点你还有一个重要约会,不值得从家里跑一趟。” “苏卫国来电话了?”夏英杰敏感地问。不等江薇回答她便肯定了答案,又问:“他为什么不直接通知我而要把电话打给你呢?” “走吧,上车再说,反正你是回不去了。”江薇拉着她出了饭店。 坐在汽车里看雨要比骑在自行车上惬意多了。雨天路滑,江薇车开得很慢,她一边注视着路面一边说: “苏卫国中午就打电话了,约你晚上七点在天府饭庄见面,这次是他主动请客。他担心你会拒绝吃饭,所以电话打给我,不给你拒绝的机会。” “什么意思呢?”夏英杰老老实实地说,“一提起这事我就紧张。有时候我觉得这本书很有份量,有时候又觉得一文不值。你没问苏卫国有没有希望?” “问了,他不说。” 夏英杰分析道:“毕竟有过一面之交,也许他觉得当面拒绝太生硬,所以采用富有人情味的方式,就像外交辞令。” “俗话说人在事中迷,我看你是紧张过头了。”江薇说,“即便稿子被否定了也不能说明什么。别忘了,有位著名作家的书稿曾被八家出版商否定,但最终还是成了世界名著。” 夏英杰摇摇头,问:“晚上你能去吗?” 江薇笑着说,“这种历史关头我当然不能错过,一旦你成了名家,回忆录里怎么也得有我一笔。” “别起哄了,”夏英杰心事重重地说,“我最担心的是怎么下台,你薇给我浇冷水才是。” 江薇很有信心,说:“稿子我也看过,我认为不错,可读性强,很有吸引力。凡事旁观者清,我相信自己的鉴赏力,我不敢说能值多少,但肯定有价值。另外据我所知,苏卫国无利可图是不会随便请客的,也许他有求于你呢。” 夏英杰不敢有这种乐观的假设。 夏英杰说,“我现在最大的感觉是底气不足,你一个劲儿抽梯子,是存心让我下不来台,居心何在?” 江薇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夏英杰知道江薇想带她出来散散心,她也实实在在地给江薇当了一下午临时工,江薇采访时她一直在旁边帮着作记录,听那位纯朴的、满面风霜的老警察讲自己的经历和对本职工作的热爱,使她产生了许多感慨。一直忙到六点三十分才离开,这一下午确实比闷在家里心情敞快得多。 苏卫国已经先一步来到天府饭庄,照例是秘书跟随。酒台摆着四个人的席位,只等客人到齐后开席。 看见夏英杰和江薇来了,苏卫国将菜谱递给夏英杰请她点菜。夏英杰摸不透对方这顿饭吃得是什么名堂。尽管她根本不会与苏卫国就书稿一事达成协议,而苏卫国对书稿的态度却至关重要。她放下菜谱笑着说:“苏先生,凡请客总得有个名目,如果只是谈书稿那就不必破费了,不该吃的饭我是不会吃的,你可以直截了当谈稿子。” 这段话讲得很艺术。江薇明白,夏英杰是告诉对方,如果对作品没有兴趣就直截了当摊牌,没必要绕个弯子。 苏卫国说:“不忙,边吃边谈嘛。” 江薇以旁观者的身份开玩笑地说:“戏还没开场苏经理就为杀价做铺垫了,大商人玩小动作,不够风度吧?” 苏卫国急忙摇手说:“没那个意思,绝对没那个意思。夏小姐既能出这种手笔的作品,智商和见识就不必考证了,我也害怕当众表演。说实话,稿子我是看中了,就是不知夏小姐什么价码肯出手。我的意思是,即便生意谈不成至少也多交个朋友,也许以后会有合作的机会。” 夏英杰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悄然落地了,暗自长出了一口气,而脸上却不露声色,平静地说:“苏经理不要见怪,你不是也怕为了一顿饭在交易上补人情吗?是你开了一个头,别人才跟着你效仿。我看咱们还是故伎重演,各付各的账单。” “这样的话,太不给面子了吧。”苏卫国说。 看着夏英杰一本正经的神态,江薇不失时机地说:“阿杰,我可是你们的中介人,不给苏先生面子就是不给我面子。大家不是初次见面,也算是朋友了,不必太计较。” 夏英杰无奈,只好重新拿起菜谱。 酒菜上齐,大家象征性地品尝几口,苏卫国言归正传了,说:“夏小姐,稿子是由公司职员受理的,我也粗略看了一遍,就请你开个价吧。” 夏英杰心中有底,情绪更加稳定了。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温和地答道:“苏经理,我只能这样告诉你,这部稿子将参加今年九月在厦门举办的文稿竞价。我所以把稿子送到湛江,确实是希望我们之间能够合作,也希望你的报价能与书稿标价接近。当然,这种可能性似乎很小,但是我必须尝试一下。” 苏卫国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他是这方面的行家,自然知道这部书稿参加竟价意味着什么。许久之后他问:“那么请你告诉我,标价是多少?” 夏英杰心里说:天知道标价是多少!她笑笑,平静地说: “我需要你的意见做比较,如果距离太大我说了也没有意义。” “也就是说,夏小姐根本就没打算合作?”苏卫国虽然压抑着,但脸上已显不快之色。 “恰恰相反,”夏英杰说,“我去湛江,完全是为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好吧。”苏卫国看秘书一眼,“把合同书拿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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