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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王!”

  车驾旁数人惊呼出声,赵魄只见一道银光朝面门扑来,然他反应亦是奇快,骤然一侧身,只听“咚”一声响,那箭矢巨颤着钉入身后粗大的旗杆里。

  “背叛大胥者,杀无赦!”步千洐厉喝道。青仑三军尽皆变色,大胥军士欢声雷动。

  ***

  夜色徐徐降临,一弯新月如钩。

  在连续两天一夜的攻击后,青仑人终于也疲惫了,原地安营扎寨。城楼下尸身堆积如山,如人间炼狱,谁都不想多看一眼。前几日修筑如新的城垛,业已残破大半。

  子夜时分,不管是大胥军,还是青仑军,都是静悄悄的。抓紧难得的时间休憩,迎接天明后新一轮战斗。

  步千洐坐在一方无人的城垛,破月坐在他怀里。

  “你总劝我走。现下想走也走不了。”步千洐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捏着她细小的关节。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不同。”破月柔声道,“当日将领如云不差你一个,我自然劝你全身而退。如今你是全城将士的砥柱,是赵魄的眼中钉,也是大胥军队的象征,怎么能走!咱们要打得赵魄这老小子满地找牙!”

  她的话实在乖顺讨喜,步千洐听得豪气顿生,将她搂紧低语道:“我断不会叫娘子失望。”

  “你已经派出信使,援军何时能到?”破月问。

  “慢七八日,快则四五日。”步千洐轻笑答道,“守个十天半月又有何难?人人都说赵魄当世名将,我倒要看看,他能否从我手里,夺走这青仑城!”

  “那个……现在冰天雪地,援军万一来得晚怎么办?”破月担忧。

  步千洐瞧她神色紧张,便将脸与她一贴,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唇,哑着嗓子道:“月儿,若真有城破一日,我便什么都不顾了,只管带着你逃命……”

  这话要是别人听了,准会骂步千洐是贪生怕死的混蛋。可破月身为老婆,要的就是这答案,叹息着点了点头,步千洐重重已含住了她的唇。

  之后五日,赵魄不断调兵遣将,派出生力军攻城。步千洐所率猛虎营一万七千人,折损六千;守城器具消耗过半;城池依然牢牢掌握在大胥军手中。

  第六日夜,步千洐忽的一改严防死守策略,派一千死士出城,斩敌两千余人。赵魄大怒,天明后加一倍兵力攻城。未料步千洐昨日死士根本是疑兵,实则在城外壕沟中搬运数坛火油,以蜡封口不让气味外扬,再派工兵扮死尸潜伏其中。次日青仑君攻城,城楼上大胥军投下火石,瞬间火焰如地龙腾起,数千青仑兵身陷赤炼地狱、伤亡殆尽。

  连日折损,赵魄所帅五万人竟折损一万五千余人。这无疑是他军事生涯最大的败笔。次日,他命大军后撤五十里。接下来的五日,青仑军再无半点动静。

  城中军士们热血沸腾,均知经此一役,猛虎营与步千洐,一齐名扬天下。步千洐虽参加了军士们自发组织的庆功宴,疑云却重重遮蔽在他心头,不能对任何人言说。

  “援军为何不至?”这晚歇息时,破月问他。

  他摇头:“不知。路上耽搁一两日,也不无可能。”

  破月叹气:“好在你厉害,把赵魄打得屁滚尿流。要是换了旁人,现下城就破了。”

  步千洐笑笑,将她搂在怀里。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赵魄的后撤太异常。若是要放弃此城,为何屯兵不动?若要攻城,为何不趁早?须知援兵一至,他便再无半点优势。

  可赵魄并非胡作妄为之人。他能平心静气围城数日,只说明一件事。

  即使援军来了,他也有取胜的把握。

  次日天明,赵魄四万人重新将青仑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守城大胥兵早不将这些手下败将放在眼里,摩拳擦掌意欲重复之前的胜利。

  步千洐垂眸看着地方阵营,他发觉对手很安静,没有了之前数日的急躁。

  为什么?

  他们果然没急着攻城。青仑兵八人一组,推着十架战车,一直到了距城楼三百步处停步。奇怪的是,那些战车上都覆盖着白布。

  破月原本在角楼中俯瞰城楼下动静,见状立刻冲出来,站到步千洐身旁。

  “这是?”破月心生不详的预感,握紧步千洐的手,步千洐立的笔直,眉头紧蹙,纹丝不动。

  城楼上其他士兵,也看到了敌人的异状。纷纷放下手中兵器,向下张望。

  那战车旁的士兵,一起抬手,掀开了覆在上面的布。

  步千洐、破月,城楼上所有人,同时瞪大了双眼。

  青仑人的厮杀声仿若平地惊雷炸响,随着那十辆战车,朝城门袭来!

  步千洐松开破月的手,脸色凝重开始发布一个又一个命令。而破月望着他挺直料峭的背影,绝望如藤蔓缓缓爬上心头——这城,只怕是守不住了!

  ***

  正月初十,北路军麟右城还沉浸在新年的温馨和宁静里。

  炭火烧得斑驳,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镇北大将军、皇长子慕容澜,倚在狐皮卧榻上,在灯下看着青仑城送来的急信。

  “殿下,这援军,是派,还是不派?”一名心腹幕僚低声问道。

  慕容澜抬眸望他:“青仑乃北部重镇,青仑若失,谁担当得起,援军,自然是要派的,不过……”

  他语意未尽,另一名书生打扮幕僚道:“望殿下三思而后行!青仑虽然重要,但终究能夺了回来。而那步千洐,可是诚王心腹。”

  慕容澜神色一凛,默然不语。那书生又道:“这次皇上龙体有恙,只招了诚王回京,随侍左右。帝京之变,亦是诚王那颜破月救驾有功。殿下,皇上虽只有你和二殿下两个成年皇子,可难保皇上被诚王忠厚表象迷惑……”

  慕容澜缓缓点头道:“父皇对十七叔的宠爱,实在太过了。他不过一闲散王爷,想从军,父皇就派暗卫保护,纵容胡闹到如此地步;他与那颜破月成婚不到一年便和离,又与步千洐纠缠不清,做出如此丑事,父皇竟然还不闻不问。实在是……本王做长子的,都觉得颜面无光。”

  另一心腹道:“那赵魄也是个不顶事的。二殿下中了的计,把帝京周围的兵力抽走七七八八;其他残兵,您也暗地里为他打扫干净。

  可他数千青仑奴直入京师,竟然都不能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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