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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只是……破月看向步千洐。

  步千洐并未察觉到她的注视,反倒是与慕容湛交换个眼神,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担忧——希望还来得及。

  从正堂退了出来,步千洐和破月并肩往房间走。步千洐自想着过几日前锋营的布兵安排,破月也格外安静。到了房门口,步千洐才察觉出异样,看了她几眼,反手关上门,便将她腰一搂:“怎么了?”

  “小容,很可能来不及。”破月缓缓道。

  步千洐没做声。她说得对,此去帝京即使快马加鞭,至少半月之遥。若是赵魄早有图谋,只怕过不了几日,便会发动。

  “若是帝京真的破了,二殿下以下,所有人难辞其咎。二殿下是皇上亲儿子,再罚也顶多不能继承王位,可是你这次是前锋营将领,为二殿下重用。就算你打了胜仗,只怕也会受牵连。”破月有条不紊的分析。

  首先,二殿下不一定能吃掉赵魄主力;其次,就算吃掉了,万一帝京出事,过远大于功,到时候肯定有人要背黑锅。反观步千洐现在既无靠山,也无依仗,简直是背黑锅的最佳人选。她甚至怀疑,会不会刚才二皇子都想到了这一点?

  “我知道。”步千洐柔声答道,“你不必太过忧心。我只不过小小前锋将军,顶多降级罢了。”

  破月心里却涌起个大胆的念头,事实上当这个念头清晰的浮现在脑海,她才发现,其实这一路,她都隐隐有了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敢提出来。

  “阿步,要不咱们归隐山间好不好?”破月问,“你别做将军了,过几日的仗你也别打了。咱们明日就走。”

  步千洐还以为她是关心则乱,笑道:“你要是愿意日日跟我亲近,我也不做这将军了,心甘情愿随你去。”

  破月见他语气半真半假,正色答道:“好,我愿意。”

  这回换步千洐一愣:“你当真这么想?”

  破月点头,紧盯着他。

  步千洐失笑:“不成。我已领了军令,岂能临阵退缩?且大丈夫在世,我又学了一身武艺兵法,去做个农夫,实在太无趣。”

  两人这些日情浓意厚,破月提出来只不过存在侥幸的心思,也没想他真的会答应,叹了口气柔声道:“刀剑无眼,打仗总是死人。你现下不是一个人了,我很担心你。”

  步千洐听她如此说,心底一柔,将她抱起来放在大腿上,两人坐在床上。

  “你还不相信夫君的身手?”他咬着她的耳朵,“明日我便要住到军营了,如今二殿下他们都知你是女子,不便再带你入营。这一仗打下来,至少有半个月不能见面……”他手探入她衣袍里,熟练的找到两团白兔。

  破月心想不对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将他手一擒,侧身避过,从他怀里弹起来,摇头道:“我知道你不肯归隐。但至少,这场仗你能不能不要打了?”

  步千洐微微一怔。

  “称病。二皇子麾下那么多名将,不差你一个。可如果帝京真的出事,他的前途肯定完蛋,只怕还有一堆人要背黑锅。你的出身最低微,这次又被重用,肯定被拖来背黑锅。”破月沉声道。其实她也不清楚,如果帝京出事,后果到底有多严重。但是她想起那个深藏不露的皇帝,想起曾经读过的关于他的野史,就觉得他是个心狠手辣、目标极其明确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危害到自己的利益,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

  步千洐静了片刻。其实破月说的,他都想过了,但这些并不会影响他的决定。作为一个忠诚、还有些骄傲的年轻将军,他根本不可能有临阵脱逃的念头。相反在外流浪了两年,又学得一身武艺,他其实对于这次的机会,跃跃欲试。若真的帝京事发,上头怪罪下来,他也没觉得有多严重,大不了一走了之——他虽忠于大胥,断不会枉送了性命。

  只是这些想法,他并不觉得需要与破月细说。他虽年轻,却也是老将,出生入死多年,根本不将这次前锋一役放在眼里。且他一直在同僚中算得上出类拔萃,一旦做了决定,并不喜旁人多言。之前跟月儿整日黏在一起,并未涉及军务。如今却被自己的女人阻挠,实在不习惯。

  “月儿,我知你关怀我。”他柔声道,“但我军务上的事,你容我自己抉择,成吗?”

  “我知道这是你的军务。”破月道,“但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

  步千洐笑了笑:“我不会出事。月儿,我是个男人,有些事,你让我自个儿定夺便是。”

  破月觉得自己的推断没有错,可步千洐却摆出一副不太想谈的态度。这令她有点不太舒服,冷下脸来:“那我也自己定夺——你不走我走。我不想呆在这里,到时候看皇帝下旨来抓人。”她本是气话,倒真没想过离开。只是这一段父母双亡,又被颜朴淙来了个临死诅咒,心情一直不大好。此刻生了气,语气便有些狠厉的味道。

  步千洐听得一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哪里都不许去!”

  破月这下怒了:“你男人的事不让我管,我却要听你的,哪里都不许去?松开!”

  步千洐将她搂紧,沉声道:“你是我的女人,自是要跟着我!”

  破月怒道:“你送死我也跟你去?松手,我就是要走!”

  两人相恋数日,今日还是头一遭红脸。步千洐见她神色冰冷,吃了一惊。他本无太多与女子相处经验,也看不出破月说要走要走,不过是情绪不佳的气话,哄两句多半也就算了。他还道她真的去意已决,也没多想,长指如流水行云,先封住了她数道大穴。

  破月浑身僵硬,简直匪夷所思——他竟然点她的穴?

  “步千洐你太过分了!”她骂道。

  “你答应我不走,便立刻给你解穴。”步千洐见她生气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

  “我走定了!”破月吼道。

  步千洐脸色微微一沉。

  如此闹了半宿,院子里却传来集合的号声。步千洐披上外衣,破月怒道:“你敢走!”

  步千洐抓住她的脸狠狠亲了口:“好月儿,别生气。过几日我便回来。皇上若真的怪罪下来,我便同你浪迹天涯,成不成?”

  破月咬着下唇不吭声。步千洐这才抬手解了她的穴,破月一掌朝他拍去,他不躲不闪由她过来。破月怕他受伤,只得中途转向,一掌拍向虚空。

  “等我回来。”步千洐出了房间,走了几步,还是觉得不放心,叫来个亲兵叮嘱道:“看好我的夫人。有任何异动,到军营通知我。”

  他离了指挥所,便朝军营去了。

  十二日后,前锋营破青仑叛军两万人,再追击,却察觉叛军驻地已是空荡荡一片。赵魄主力便似上天入地一般,消失不见。

  五日后,帝京传来噩耗,一万叛军如平地生出,里应外合,破了帝京。叛军一路攻入皇城,皇帝不知所踪。三万禁军次日便紧急夺回了帝京,叛军全军覆没。然而经此一役,即便是君和人也不曾攻下的帝京,百年来固若金汤的帝京,竟被赵魄以如此大胆而儿戏的方式长驱直入,玩弄于股掌之上。从此天下人皆知,赵魄非低贱莽夫,实乃当世名将。

  二殿下收到帝京城破的消息,面如死灰。让他更忧心的是,若是父皇真出了事,自己远在北部,二大皇子与禁军素来亲厚,近水楼台先得月……二殿下立刻陷入惊恐、自责和愤怒中,连夜召集幕僚商议对策。

  步千洐倒是很平静,收拾了行装便去城内指挥所找破月。未料到房间一看,早已人去楼空。当日被他嘱咐的亲兵,脸上淤青未褪,委屈道:“夫人命我吃了毒丸,说我若是给您通报,回来后便不给我解药。她说叫您不用找她,也找不到。她想回来时,自然会回来。”

  步千洐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僵立许久,又思及当日对她态度不太温和,后悔不已。只是天大地大,月儿现在又是一身绝世武艺,若要躲着他,简直易如反掌。她到底负气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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