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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起初,毫无悬念。

  步千洐甚至未拔刀,便打倒了四五人。他听闻沙匪在荒漠中杀人如麻、恶行累累,故下手毫不留情,每一个都是断筋错骨,一招毙命。

  余下的沙匪们这才慌了,转身想跑。可步千洐哪里肯让,拔出刀纵身跃起,追了上去。

  有个沙匪却极为机灵,起先躲在沙丘后不动,见步千洐朝外面追,拔刀便朝破月扑过来。可他没料到自己打错了如意算盘,破月连眉都没皱一下,一刀将他砍翻在地。

  然而破月没想到,骆驼却忽的受惊,一声长嘶,两匹骆驼朝不同的方向撒蹄跑去。

  破月一愣,瞅准负着十来个水囊的骆驼,拔腿就追。未料刚翻过沙丘,眼看便要追上,忽见骆驼嘶叫一声,身子缓缓开始向下沉!

  破月心里咯噔一下,只觉脚下一空,流沙便如泄洪般疾疾下坠。

  “千洐!”她脑子一空,双掌在沙面一拍,借力想要跃起!未料身子刚往上腾出寸许,流沙复又下旋,似有股重重的力道,将她向下拉!

  “月儿!”沙丘后陡然跃出个高大的身影。

  “别过来!是流沙!”破月急道,心下惧怕万分,想要提气,流沙却是源源不绝,身子陷得更快!

  步千洐紧贴着沙丘落下,看清她的状况,顿时面色一白。好在他见机极快,立刻取了腰带,系在鸣鸿刀上,长臂一扬,将腰带甩在她面前。

  流沙已经淹到破月的脖子,慌忙抓住腰带,这才松了口气。步千洐低喝一声:“起!”绵长的力道大盛,破月只觉身子一轻,已然破沙而出,身子堪堪落下。步千洐长臂一捞,跃起将她接住,紧紧搂在怀里。两人惊魂未定立在沙丘上,对望片刻,俱是无言。

  “骆驼跑了!”破月忽的想起,急忙喊道。

  步千洐心一沉,举目四顾,可茫茫沙丘,哪里还有骆驼的影子。

  “还有水吗?”步千洐问。

  破月指了指地上的一个水囊——那是方才步千洐递给她,掉落在地上的。

  只有一个了。

  可他们离君和国边境,还有十日以上的路程。他们在沙漠里走了十日,退回去亦是来不及。

  步千洐脸色微变,旋即淡道:“无妨,赵魄说沙漠里有绿洲。到那里再补充水源便是。”

  三日后。

  烈日如火盆,在头顶灼烤。

  破月完全没有料到,他们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明明前些日子,他们还在赵魄的山寨里,看着青仑人欢声笑语;明明他无情的拒绝了她,她已打定主意,只待完成师父的遗愿,就放弃这段感情。

  明明她偷偷的想,除非他道歉,除非他求她原谅,她才会再跟他在一起。

  却怎么一步错、步步错。他们竟然陷入荒漠里?别说等到他想通的一天,别说等到她决定留下或离开的一天。

  似乎再多一天,他们都等不到了。

  破月又看了眼昏黄的日头,心想,这下可好了。他是否痛改前非都无所谓了,她是否原谅他也无所谓了。

  因为他们极可能要一起死在这里了。

  可恨的是,他到死,还不肯承认对她的情意?到死,还念着与小容的兄弟情,多过对她的爱意吗?

  破月心头酸涩,舔了舔干涸的唇,强自忍耐不去看步千洐。步千洐却察觉了,将她的手一握,从腰间摘下水囊,塞到她手里。

  “你也喝。”破月不动。

  步千洐点点头,拿起水囊,拔出盖子,喉咙动了动,放下给她。破月疑惑的看着他:“你骗我。”

  “喝,别废话。”

  破月接过水囊,微微抿了一小口。

  她如何不知,一个水囊,两人喝了三日,还有一小半,怎么可能?他也许根本就没怎么喝。

  “咱们能找到绿洲吗?”

  他头也不回,答得漫不经心:“一定会。”

  八日后。

  破月觉得,日头像是疯掉了,越往北走,晒得越厉害。

  她已经两天没喝水了,她的脑子晕沉沉的。黄橙橙的沙漠看起来蒙蒙一片。她知道已经走不到尽头。

  步千洐也许渴得更厉害。后来两天,他连拿起水囊做做样子都省略了,只看着她道:“我不渴。”她不依,他就点了她的穴道抱着她灌,等她喝下去了,才为她解穴。破月气极了,抬手打他,他动也不动,只有些散漫的笑:“我内力比你深厚,听我安排。”

  此时,步千洐原本走在前头,似乎察觉出什么,回头看着她,风尘仆仆的脸上,嘴唇又干又黑,隐有血痕。

  “走不动了?”嘶哑的嗓音。

  “走得动。”破月双腿一软,眼前一片昏黑。

  破月是被嘴里的腥味呛醒的。

  热热的液体流入干涸许久的食道,有点咸,又有点涩,还有点铁锈的气味。不太好闻,可破月却感觉到麻痹已久的胃和口腔,仿佛瞬间复苏,朝那液体的来源重重的吸允着。

  猛的一个激灵,她睁眼一看,却望见一双暗色的眼。

  步千洐在月色下静静望着自己,英俊而憔悴的脸像是浮雕,随时会被风沙月色蚀去。

  她悚然一惊,这才发觉他的手腕正堵着自己的嘴。那哪里是什么甘泉,是他的血!

  “步千洐你疯了!我不要!走开!”她发出虚弱的嘶吼。

  此刻的步千洐,目光那么温柔,动作却像一头霸道的野兽!他一把扣住她的双手,抬起手腕又想往她嘴里灌。

  破月觉得疯了,自己要疯了!他很多天没喝水,他还要她喝她的血?她哪里肯依?死都不肯依!

  “神经病!你是我什么人!谁要喝你的血!滚!”她吼道。

  他或许也没有太多力气了,竟被她挣开!他也火了,低吼道:“别动!”抬手又点了她的穴道。

  可这回破月不依了,死都不依了!咬紧牙关,任他抬起手腕,将她涂得满脸满嘴都是血,她也不肯要!

  “张嘴!”他眼神阴霾的望着她,俊朗的脸绷得铁青。

  破月死死盯着他,眼泪大滴大滴的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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