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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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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因为那个吻,而是她欠他的。 就算容湛匆匆赶去,他军衔比步千洐还低,又有什么办法救他出来?劫狱?纵然他武艺高强,可大胥军中藏龙卧虎。不说别的,颜朴淙才是大胥军中武艺第一啊! 她当然要跟去探明情况。若真的回天无力,她……愿意舍了自己,向手眼通天的颜朴淙换步千洐出来。他不过五品,在颜朴淙心里,她应该值这个价吧? 想到这里,她心头猛地一抽,疼痛难当。 容湛浑身一震。 破月这些日子如何顽强的想要逃离颜朴淙,他看得分分明明。只怕世上,没有比她更加不屈的女子了。可今日一听大哥有难,她言下之意竟愿以身饲虎、换取步千洐的性命。 看着她灰白的脸色,他忽的觉得心尖上某一点被戳得仿佛要滴下血来,也不知是心疼她,还是心疼步千洐,抑或是心疼他两人。 他眸色微沉,缓缓道:“好,咱们一起去救大哥。你亦不必害怕,容湛自护得你周全!” 容湛挑了最快的骏马,与破月连夜出城。夜色如水,四野茫茫,两人穿行于战乱的土地,只觉得处处焦土、触目惊心。 天色一明,破月已累得有些发慌,视线也模糊起来。容湛心细如发,迟疑许久,沉默的将她从马上提过来,放在自己身前,继续赶路。 破月在容湛马上睡了有两三个时辰,一睁眼却见容湛双眼湛若秋水,竟似全无疲惫,依然在策马赶路。 “须不须休息会儿?”她关切的问。 “不必。”容湛的声音却有些沙哑了。 当然不必。他没告诉破月,信上写的是,步千洐七日后问斩。这分明是有人为了掩饰内情,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步千洐啊! 可墨官城与婆樾城一东一西相距甚远。他若不日夜兼程,如何能赶到?好在破月身量极轻,带上了她速度亦不减。 到了第三日夜间,原先的马已跑死了,容湛抱着破月徒步就这么跑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才在驿站得了匹马。 这下连破月都有点心疼了,他是人,不是神仙。 尽管双眸依旧清明,可眼眶已赤红一片、渐生血丝。一路风霜,他发髻凌乱、满面风尘、浑身汗臭,是破月从未见过的潦倒模样。可他整个人似魔怔了,不吃不喝披星戴月,不要命的往婆樾城赶。 转念想起尚在死牢的步千洐,她更觉柔肠寸断,抑郁难舒。 终于,第七日早晨,第三匹马猝死在婆樾城百里外。容湛毫不迟疑抱起破月,一路狂奔。 破月看着他竟有几丝癫狂的模样,又怜又痛,不由得道:“你放下我吧,你先去!” 容湛不知想什么,整个人都呆呆的。抱着她足足跑了又十余里,才仿佛恍然惊觉她方才说的话,柔声道:“无妨……大哥身在牢中,若是见到你,必是很欢喜的。” 他答得没头没脑,破月心头疼得发堵。只恨自己没有通天的本事,可以救他们于水火,报答他们的大恩。 临近晌午,终于远远望见一座雄伟城池的轮廓。容湛抱着破月,几乎足不点地,径直朝城门飞奔。因为这一片都已是大胥控制,所以城门并未戒严关闭。容湛纵身一跃冲进城门,城门守兵根本连人影也没看清楚。 容湛竟似对这婆樾城极为熟悉,毫不迟疑的在城中穿行择路。破月在他怀里,只听得劲风阵阵,他眉目沉凝,像是覆上了一层薄冰。 她很想问问,他到底想怎么营救步千洐,可见他一脸毅然,竟似已打定了主意,她只能静观其变。 终于,容湛脚步一顿,将破月放下来。 这是城中最严整华丽的大屋子,门口诸多士兵守卫,见到两人,都沉下脸。 “来者何人?”有人问道,“胆敢擅闯禁地!” “跟着我。”容湛径直快步往里,破月连忙紧随其后。 “让开!”容湛眸若寒星,声厉如刀。破月微微一惊——他向来是谦恭有礼的,如今真的发起火来,竟是铮铮傲骨,不怒自威。 门口士兵正要再拦,容湛从腰间摸出块金牌,铿然往士兵身上一摔。士兵捡起来看清了,一时竟吓得去了半条命,“扑通”一声跪倒,双手捧了那令牌,大气也不敢出。 其他士兵迟疑着要上前,那士兵的头目厉喝道:“统统跪下!” 容湛看也不看他们,径直往里走。那士兵不敢让令牌躺在地上,恭恭敬敬捧着,一路跟随着二人。 破月怔怔望着他疲惫而坚毅的容颜,不发一言。 一路穿堂过世,来往的兵士,见到令牌,亦“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终于,行至一处拱门前时,容湛突然停步。 他停得急,破月差点撞上他后背,抬眸望去,顿时全身如坠冰窖——一 名锦衣男子,静静站在拱门处,俊白的脸珠玉般清冷,狭长的眸中寒光大盛,已然牢牢锁定了她。 那人身后数名黑衣侍卫,见状都拔出长刀。 颜朴淙! 他竟然也在这婆樾城! 她其实早有预料!这里是东路军机要处,他位高权重,当然也会停留在此处。 破月心尖一颤。 数日不见,他还是记忆中阴恻俊美的模样。只是昔日他望着她时,眸色多含笑意,似宠溺似沉迷。可如今……短暂的惊讶后,他的眸色是那样的冷,已全无半点的怜惜情意。 她知道……自己已经逃亡够久了。久到他再没有半点耐性。上次容湛用湛洳剑逼他放人,只怕已令他动怒——他是什么人物?受人胁迫只怕对容湛和她恨之入骨! 那么今日,他还会放了她吗? 若被她抓回去,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她只觉得后背阵阵寒意侵袭。饶是已有了迫不得已时,为步千洐舍了自己的心思,可此刻真正见到他,她的勇气便如逃兵般溃散。 她怕他,真的怕他,怕得不行。 “月儿……过来。”颜朴淙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却令她不寒而栗。 破月全身僵若木石,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忽的手心一暖,竟被人牢牢握住。 是容湛。 他的神色极为平静,抬眸看一眼已然大亮的天色——晌午过后,步千洐就会问斩!他面沉如水,从身后士兵手中夺过令牌,往那些护卫们眼前一丢,淡道:“让开!” 护卫们看清那金牌,又惊又疑望了望容湛,又望望颜朴淙。 容湛视他们凌厉的刀锋于无物,牵着破月,穿过刀丛,一步步走到颜朴淙面前。 错身而过时,破月别过脸去,不敢看颜朴淙。可斜刺里却伸出一只手,一把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大力袭来,她半边身子都麻了,差点与容湛脱手。 是颜朴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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