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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夜风轻轻从窗口吹过来,简瑶渐渐敛了笑,才察觉身旁的薄靳言始终安静着。因为刚才在办公室两人都哭过,简瑶的眼睛还有点红。他虽戴着墨镜,但脸颊也有些许红晕。

  简瑶打量着他,哪知他就像立刻察觉了,开口问:“洛琅?”

  “嗯。”

  他坐着不动,也不说话。那模样有点呆,也有点冷。

  简瑶忽然想起从前,也是在车上,她接到洛琅电话,一口一个“洛大哥”。结果薄靳言似乎就有点不高兴。她问他是不是吃醋了,他表示否认。转头却引诱她叫他“靳言哥哥”……

  “我和他只是朋友。”简瑶轻声说。

  “我知道。”他答,然后脸上有了一点笑意。

  他的开心与不开心,总是这样直接表露。简瑶心头发软,低声说:“你不在我的身边,我总需要有朋友陪伴。”

  他握住她的手,说:“嗯,我的身边,也有安岩。”

  方青看着车前方的夜色灯火,嘴角有笑,心中却有感叹。

  他们和好了,真好。

  真正相爱的两个人,大概是舍不得多分开一分一秒的吧。

  可是他呢?他和他的公主。

  为什么他们现在走不到一起去了?

  ——

  尸体是在路旁一间废弃的楼房里发现的。此刻时间是凌晨四点,初步推断死亡时间是在凌晨2点至3点间。

  方青将车停在路旁,其它警车也将这座破楼围得水泄不通。简瑶抬起头,看到隔着一条街,就是聂拾君住的那个小区,从这里甚至能看到小区的楼顶。薄靳言之前推断这里就是凶手的主要活动空间,而不是公园,果然没错。

  薄靳言也从车里出来,他感觉了一下周围的光线和汽车声。显然这条路上流量不小,即使半夜,也时常有车经过。简瑶看着他拄着拐杖站在街头沉思的模样,一时竟看得失了神。

  “前面有红绿灯?”他问。

  简瑶答:“嗯。前方20米。你怎么知道?”

  他只微微一笑,转身朝着街对面,打算过马路。然后稍稍一顿,朝她的方向伸出手。简瑶有片刻的怔然,然后把手递给他。

  原来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曾经那个月夜,他第一次向她伸出手。

  几年后,他站在这街头,再次朝她伸出手。

  只是这一次,换她走在前面,他在后。她牵着他,慢慢地走。没人知道,他的手越握越紧,当她低下头,看到他削瘦安静的身影。

  嘈杂路口,忽然宁静。已经过了街对面的方青和邵勇,都望着他们。

  “你是听出来的?”简瑶问,有关于红绿灯的存在。

  薄靳言唇角的笑意未灭:“嗯哼。”

  于是简瑶心中竟也升起些许欣喜。她想的是,薄靳言已经渐渐习惯了眼盲,甚至努力在用听觉,来代替视觉做一些判断。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小举动,可是她感觉到的,是薄靳言身上的生气。

  他在复苏,某种笃定自如、对一切尽在掌控的“薄靳言式”的鲜活生气。

  ——

  这是一套空荡荡的房间,大概修建于上世纪80年代,至今还未拆迁。门口墙漆剥落、垃圾满地,所以平时只有一些流浪汉会在这里停留。

  灯也是坏的。简瑶和薄靳言走到门口,手就松开了。她和方青走在前头,薄靳言的拐杖在地上轻点,跟随着。

  死者在里面的那间房里。

  死的是一名中年流浪汉。

  数道手电筒的光芒里,最引人注目的,首先是墙上用红色油漆写的两句英文,然后就是地上的尸体。

  “You will never catch me!”(你们永远抓不到我!)

  “There will be the next one.”(会有下一个。)

  那英文字写得飞扬跋扈,有红色油漆沿着笔锋往下垂,显得格外狰狞。

  而地上的尸体,跟聂拾君如出一辙。1米6几的瘦弱流浪汉,脖子上一圈淤痕,双手被绳索绑在头顶,脚踝也是。他身下的地面,被清理出一块干净地方,画了黑色翅膀红色花纹的蝴蝶。宽尾凤蝶。

  简瑶和方青都加入了紧张的现场勘探,而薄靳言就在房间一角静静站立着。某个瞬间,简瑶抬起头,看到了他,心头发怔。然后她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说:“死者就躺在离你1米5左右右前方地面上……”

  薄靳言说:“很好。”

  “这次的蝴蝶,画得更精细了。上次还会有一点小毛边和瑕疵,这次齐整得就像印上去的。”

  “他终于在享受这个过程了。”薄靳言说,“墙上的字迹……”

  “很潦草。”简瑶答,她心念一动,拉着他走到墙边,然后牵着他的手,戴着手套去触碰那些字迹。沿着笔锋,一笔一笔移动。这个过程是这样寂静,有月光从旁边的窗照进来,而他低下头,就能闻见她秀发的芬芳。

  触摸完所有的字迹,简瑶转头望着他:“清楚了吗?”

  他答:“清楚了。”

  简瑶笑了一下,又问:“还想看看哪里?”

  “带我看看,这房间里还有些什么陈设。”

  简瑶点点头,再次抓起他的手,一样样触摸,同时说:“死者流浪汉,应该把这里当成一个落脚点了。墙壁角落里有一堆空瓶子,地上铺着条破烂的很脏的褥子,还有个小煤炉,一个很破旧的小铁锅……”

  §第七十三章

  令简瑶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原以为凶手若是连环杀手,在受害人的选择上,必然是有规律的。而之前聂拾君被他选中,必然有某些特点。可没想到他第二个,居然杀了个跟聂拾君特征完全不同的流浪汉。当然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案例,美国就有连环杀手,所猎杀的对象从老到小、从男到女都有。但这样,要找到凶手的行为规律,就更加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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