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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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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她对我笑笑。说着要往店里走。 我伸出脚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眼睛里的光幽幽地一闪。 我递给她五十块钱,“明天中午,你有没有别的客人?” “不行。” “那就后天。” “什么时候都不行。” “开玩笑。” “我是干这个的没错,可我也有权利挑客人。你,不行。”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做生意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不愿意赚你的这份钱。你不能逼我。” 我不知道我的手在抖。一张十元钱掉在地上。她抢先一步捡起了它,笑了。 “你知道的吧,给十块可以亲我,这个没有问题。”她凑上来,她冰冷的嘴唇在我的嘴唇上蜻蜓点水地划了一下。然后她转身跑到街对面的水果摊,用那十元钱全买了橘子。 “算是你请大家,”她隔着马路冲我嚷着,“你心疼了?那你就去消费者协会投诉我吧!”说完她大笑,引得众多路人侧目。 我想着你,想着你,不知不觉间,就想掉眼泪。 晚上收拾旧书的时候,我在高二那年的代数课本上发现这句话。我的笔迹,纯蓝墨水。但我却一点也想不起来我是在什么时间,什么背景,什么心情下写下这句话的了。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这个句子中的“你”该是江东。 我反复研究着这个句子。它没头没脑地位于一道排列组合的例题后面。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排列组合——我当时就没弄懂,这辈子也不会再有机会弄懂的东西。 我想着你,想着你,不知不觉间,就想掉眼泪。 挺动人的句子。清纯少女宋天杨。 那时候我们在肖强那里看《东邪西毒》,里面有一句台词的大意是: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记性太好。那时觉得这话经典得不得了,可是现在想来,觉得其实还是遗忘更令人尴尬:曾经的刻骨铭心居然随随便便就忘了——你该怎样对待你自己?你已没了坐标。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不得已只能活在现在。 好吧,我还是努力回忆。我猜,当时的我一定是被那种司空见惯的疼痛所侵袭。我说过了是那只小狼。在那疼痛中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注定了寂寞。爱情解救不了我,江东解救不了我,加缪最多只能和我同病相怜,默尔索的阿尔及利亚对我来说比月球还要远。 当你明白这寂寞无药可医时,你就更寂寞。在这“更寂寞”中,你觉得除了抓紧江东之外,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别的期待。因为是他让你发现这“更寂寞”的。那时候你太年轻,你不知道虽然这“更寂寞”因他而起,他却和你一样对此无能为力。不到十七岁的你,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最简单的逻辑错误。你只知道发了疯般地依恋他,需要他,眷恋他。你只知道在没人的地方紧紧地拥抱他,神经质地用尽所有的力气,恨不能嵌进他的血肉中去。在那拥抱中,你模糊地感觉到你是在挪用燃烧你生命的能量。你还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一个妓女,你还不知道他正盘算着跟她睡觉,还有一件你俩当时都不知道的事情,就是后来,他真的陷下去了。 我想着你,想着你,不知不觉间,就想掉眼泪。 不到十七岁的你,还不知道所谓爱情,不是只有这么美丽的悲伤。 我在天杨十七岁生日那天,吻了方可寒。 是在肖强碟店的里间,通常我们一起看碟的地方。阴暗狭窄,污秽的墙壁,是偷情的绝好场所。这个婊子,她在我的臂力之下动弹不得。婊子。十块钱吻你是不是太贵了些?你居然敢敷衍了事,还他妈真没职业道德。你这烂货对我说什么?你有权利挑客人?我听见什么了?权利?不要让我笑死了。方可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在这间屋子里跟肖强干过什么!你他妈的。 肖强的脸色很可怕。我知道虽然他并不觉得惊奇,但已经气疯了。 “天杨知道了该多伤心。” 操,别他妈跟我提天杨,我现在不能想起天杨,我受不了。 “江东你怎么啦?怎么这么肉麻?” 我抱紧了她,嗅着她身上像婴儿一样的牛奶气息。天杨。小天杨。粉红色的小方格衬衫,嫩嫩地开放在五月的阳光里。天杨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杀了我吧,你像扔垃圾一样甩了我吧。天杨,你根本不该遇见我。我就只配和我筒子楼里的伙伴一起为了这个婊子打得头破血流,我就只配像我们的护城河一样自甘堕落任人唾弃,梁东也好,江东也罢,什么都改变不了我龌龊的灵魂里那个赌徒肮脏的血液的喧响。天杨,我的宝贝,你这么洁净,这么漂亮。我很无耻你知道吗?天杨还是个孩子。我居然这样说。那又怎样?那不是我可以用来欺骗你背叛你的理由。我就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徒。天杨,这个无耻之徒他舍不得你软软的小手,舍不得你的麻花辫,舍不得你明亮的眼睛。——你看见了吗?我又在骗你。我又在利用你的单纯——我一直都在利用它。天杨,别相信我,别信。天杨。我的天杨。天。天哪。 {天杨} 六一儿童节。医院送给小朋友们一人一块奶油蛋糕和一个文具盒,值班室的桌子被花花绿绿地堆满。袁亮亮走进来撇了撇嘴,“无聊。”“那你说什么有聊?”杨佩没好气地问。“美女,你心情不好?”他把脸凑上去,坏笑。“亮亮。”我急忙对他说,“头又不晕了是不是?还不回去躺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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