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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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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09 回北京后我就打算辞职了。 最后一项工作是专访,主编让我和老范搭档,去采访一颗最近这两年冉冉升起的新星。 “什么人啊?”我一边擦器材一边问,“演电视剧的还是演电影的?” “是个很年轻的编剧,圈内新秀,这两年蹿得很快。”老范把录音笔从充电器上拔了下来,装进包里。 “写过什么?” “不是写商业片的,拍独立电影的,其中一个片子得了柏林电影节最佳编剧呢,讲青少年犯罪的。” 我把相机包的拉链拉上:“话说,独立电影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听说好几年了,我一直没太搞明白。” “你不是跟我说你还考过电影学院吗?这都不知道?” “所以没考上啊!” 老范笑了。他这人就这样,你在他面前不怕露怯。我进公司后一直都是他罩着我,给我讲各种门道,人特好。 “最早指的是那些独立于好莱坞八大电影制作公司的、自己拉投资自己拍的片子,不用听投资人瞎咧咧,自由。搁咱们国家,说的就是题材比较偏,不商业的那种。” “那就是文艺片咯?” 老范气笑了:“我他妈就知道你语文老师死得早。” 我瞪他:“别胡说!我语文老师去年真的去世了。” 张老太去年心梗去世了。这个消息还是简单打电话告诉我的。 虽然高中毕业后我就没有再回过学校,张老太这样与我关系并不亲密的老师,这辈子本来也很难有机会再见到了。 然而见不到是一回事,离世了是另一回事。 比如我见不到的余淮。 我曾经发狠,告诉自己这个人死了。可真的死了是不一样的,张老太去世的消息让我心里特别难受。 简单无意中提起,说:“欸,你记不记得,以前余淮还被张老太罚站过呢。” 她说完就后悔了。 我笑笑,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装作不介意地接下去说:“是啊,他老跟张老太作对。不过如果他听说,也会非常难过吧。” No.310 我跟老范赶到了国贸的星巴克,找了个沙发座。 “怎么不到好一点儿的环境拍?”我先对着周围人和老范都拍了几张。 “人家自己要求的,这个地方对她有特殊意义。这个编剧好像家境挺苦的,一路奋斗上来不容易,大学时候打工,总路过这家星巴克,当时觉得要是能进来抱着笔记本喝咖啡,真幸福死了。” “作家记性就是好,”我笑,“这故事真励志,改改就能去湖南台选秀了。” 老范笑了:“这个故事可以当切入点,好写稿子。” “行吧,环境不重要,就是光线差了点儿,得好好修图。不过重要的还是人本身。”我低头浏览了一下几张照片的效果。 “是啊,”老范伸了个懒腰,“所以你看我这个人,怎么样?” “话题转得太生硬了吧。”我笑。 “那是你不想接,”老范看着我,没有笑,“要是你想接,连个由头都不需要,可以直接聊。” 我看着他,脑子在飞速运转着,嘴里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哈哈笑着,摇摇头,示意这个话题可以过去了。 我记不清这是老范第几次在表白这件事情上打擦边球了。他没有正经表白过,正经表白很傻,我们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如果两个人彼此都有意思,几番暗示就水到渠成了;有一方没这个没意思,那也不尴尬,不耽误继续插科打诨当朋友。 比如我和老范。我是没意思的那一方,我感谢他的点到即止,更感谢他想得开。 锐利的告白只适合少男少女,急着将自己剖开给对方看,容不得模棱两可,给不了转圜空间。只有他们才在乎一句话的力量,放在眼神里、放在动作里都不行,必须说出来,必须。 所以没说出来的,就什么都不算了。 比如七年前的我和余淮。 老范看我又发呆了,捏起桌上的杂志在我眼前晃了晃。 “哦,”我回到状态,“刚才说了那么半天,我都忘了问,这人叫什么?” 我这话题转换得更生硬,老范笑了,没继续揶揄我。 “叫程巧珍。” “什么?” 我震惊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就看到门口一个穿着白T恤、黑裤子的女生,挎着天蓝色的巴黎世家机车包走进来。 圆圆的脸比之前消瘦了些,露出尖尖的小下巴,朝我们笑起来,还是当年的模样。 No.311 程巧珍没有认出我。 很尽职地拍完了几张照片之后,老范和她聊得火热,我就在一边玩手机。 他们采访结束的时候,有男生过来和我搭讪。 “不好意思,请问……”他指了一下我的桌上。 老范转头朝我笑:“行啊你,屡试不爽。” 我把桌上的东西递给男生,说了句不用谢。 “什么?”程巧珍还和当年一样活泼热情,“什么屡试不爽?” “我同事,”老范指指我,“教过我一个在星巴克被搭讪的快捷方式,就是把iPhone充电器立在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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