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八月长安 > 暗恋·橘生淮南 | 上页 下页 |
一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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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答案都是:“不去。” 说来也怪,其他风云人物我都会心态平和地去跟着围观,但到了××这里,竟然别扭上了。 可能是有点儿忌妒吧。我忌妒聪明的人,从小奥数就是我的噩梦,直到考上重点高中,我也不曾对自己的智商放心,总觉得只是因为勤奋刻苦才有机会和好头脑们平起平坐,稍一放松就会跌落谷底,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平。 内心的自卑感在××这里蔓延起来。 好希望他长得像大猩猩。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我在××班级旁边的教室坐了一整年,他们班的同学几乎都混了个脸熟,但我没有见过他。 还因为他差点儿和后桌女生闹翻。 初夏的下午,我和后桌一起去小卖部买冰激凌吃。穿过操场时,对面走过来一排男生,七八个人,不是三两搓堆儿,而是真的排了整齐的一横排,气势惊人地迎面走过来。 我从不盯着别人看,和后桌说笑着,与他们错身而过。 后桌却心不在焉,等到这排男生走过很久了才说:“那个穿白衣服的是××。” 我本来是不想回头的,但也懂得装逼要适度的道理,就很自然地转身瞟了一眼。男生们已经走远了,变成一排“养乐多”。里面至少有四个男生穿着白色的衣服,其他人穿的是白色的衍生色。 “请问,你是在玩我吗?”我好笑地看了一眼后桌。 后桌忽然变得出奇地沉默,我赶着在上课前吃掉冰激凌,所以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走进教室时,她忽然轻声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一愣。 想想那一排男生的背影,看起来资质都好愁人的样子。 “矮了点儿吧?”我笑着说。 后桌忽然发飙了:“你有病啊!他不比你高啊?故意挑毛病,有意思吗?!” 好多同学都在看着我们。我脾气也上来了,冷笑着说:“比我高也算优点?” 我们各回各位,赌了一堂课的气。 本来也不是朋友,只是表面亲热,所以一旦撕破脸,说软话都找不到落脚点。 我那时的性格还不像现在这么自我,推崇以和为贵,于是拉下脸写了张字条传给她。大意就是我开玩笑的,本来以为你天天念叨××也只是闹着玩的,没想到你会这么在乎,对不起。 后桌姑娘回复道:“我不该那么冲动。可你不要这样说他了,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忽然好奇了。 “哪儿好?”一下课,我就转身趴在她的课桌上问道。 后桌矜持了一下,才轻声开口讲道:“我跑去跟他上了同一个英语补习班,坐在他旁边。每次他的橡皮掉在地上了,我帮他捡起来,他都会说‘谢谢’。” 我:“……” 看到后桌眉毛又要竖起来了,我连忙狗腿子地补上:“成绩这么好,又这么有礼貌,真好。” 夸××就等于夸她,看着后桌眉飞色舞的样子,我把那句贱贱的“他做数学题时会不会激动得脸抖”咽了回去。 ××话很少,××很讨厌语文课,××最喜欢睡觉,××其实是个很有冷幽默感的人…… 总结一下,如果流川枫的爱好不是篮球而是数理化,那么他就变成了好看版的××。 我始终记得那天下午,天气很好,我倚着窗台,歪着脑袋看着外面湛蓝的天,一朵云飘过去了,又一朵云飘过去了……她絮絮地讲着一个我从没见过的人,全是边角料,全是废话,全是臆测,全是一厢情愿。 全是最好的年华。 ××依旧保持着骄人的战绩。理科班卧虎藏龙,但他总能出现在前三甲,考第一的时候居多。 高二时,我去学文了。 终于体会到了做老大的感觉,果然还是考第一比较爽。 也因此减轻了对××的忌妒。 我妈跟我讲过我三四岁的时候在公园里和他们玩游戏的故事。广场的地砖按照颜色从里到外排成一圈一圈的,我们一家三口沿着最外圈玩追逐游戏,她和我爸在后面追我,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我忽然一步跳到里圈,理直气壮地跟他俩说:“我过关升级了。” 后来还有一次是在大家打雪仗的时候,我忽然搬起石头打人,并声称“我吃了一颗星星,所以换机关炮了”。 再后来,我妈就禁止我玩红白机了。 总之我耍无赖的这个习惯是从小养成的,理科班生活艰辛,就往里圈一跳,学文去,自立山头称霸王。 可惜,理科崇拜在文科班依旧存在,所以我也依旧没有停止听到××的名字,只是这次××的狂热粉丝换成了我的前桌。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为什么文科班的第一是我,可大家还是觉得××最牛逼?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时间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了。每个人的高中生活概括起来都很像:上学放学,考试排名,合唱表演,篮球联赛,有朋友有对头,有快乐有忧愁。但是铺展开来,各有各的动人。 我们学校在郊区,属于封闭式住宿管理。我常常偷看邻床女生的言情得眼泪倾盆再偷偷放回去,聊天时继续冷淡地表示对这类无逻辑发春故事的不屑。 然而,高一时被沉重的理科班气氛压迫下去的少女心思,被这些故事撩拨得松动起来,抖抖翅膀上的尘土,就飞上了天。 有一次为一个同学庆祝生日,大家在食堂把桌子拼成长长的一列,正在点蜡烛时,旁边走过一群男生,前桌女生忽然兴奋地小声说:“哇,××。” 我条件反射地侧脸看他们,一个男生也转过脸来看我们。 ……大猩猩。 ××果然长得像大猩猩!苍天有眼! 我微笑着和大家一起唱生日歌,嘻嘻哈哈地打闹,忽然有点儿失落。 好吧,不是有点儿,是很失落。 可这是为什么呢? 她们的少女幻想都落在一个具体的人身上,只有我的,落在了一个名字和一堆传说上。 即使万般不愿意承认,我也的确很难过。 对于我毫无理由的忧郁,我爸妈的评价是:“啧啧,孩子长大了。” 别以为他俩多开明。他们只是喜欢看少女怀春,更喜欢看少女怀春而不得。我要是成功了,他们能打折我的腿。 再听到别人念叨××时,我心中不再有忌妒和好奇交杂的奇异感觉,只觉得可惜,更为自己之前愚蠢的小心思而羞愧。 真可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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