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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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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那么有道理,还问我干吗,宋总连一声危险都不能说?” “谁说他不能说?但他不能乱说。你说他想知道不会来问我?外围打听我,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怎么他了,或者我雷霆里面有多见不得人,叫我回头还怎么找人要钱?” “你意思宋总关心你还是错的?你倒是问问你自己,你是怎么对宋总的?最近你给过他好脸色没有,宋总的事情,你又哪天关心过的?你还叫宋总来问你呢,人家肯关心你已经够上路。” 雷东宝给问得语塞,瞪目道:“你到底是谁老婆,你向着谁说话,你这是。没见我忙吗,别给我添乱。” “死鸭子嘴硬,谁给你添乱来着?一说宋总来电话,洗澡都肯了,一身轻骨头,你以为我看不出,我净看见你添乱,害我一句囫囵话都说不成。” 雷东宝臊了:“去,老子洗澡,谁要你看着,骚货。” 韦春红最恨雷东宝骂她“骚货”,气得一扔毛巾,掉头就走,走到外面一只手放到煤气瓶开关上,终于还是没狠心关上煤气冻死里面那头猪,可还是忍不住将煤气阀门旋大,烫死那头猪,褪那身猪毛。她回头走进朝北的小房间,跟宝宝躺一张小床上生闷气,每天都这样,没一天有好脸色看,这日子还咋过? 雷东宝一见韦春红转身,心里已经生出后悔,但是他才不肯低声下气求韦春红回来,自己打好肥皂粗粗洗一遍,就算完事。只是他心里惦记着宋运辉托韦春红捎的话,即使喝酒有些上头,有那么几个人的名字,他还是在心中重视加重视。可再怎么重视,也不能让他向韦春红低头。他洗净抹干穿衣出来,到卧室见墨黑一片,就毫不犹豫扭头拐进北屋,一头钻进被窝,倒有一半身子还露在小床外面,摇摇欲坠。 韦春红正生气呢,忽然被身后伸过来的一双热烘烘的手抱住,想叫他滚,又怕吵醒宝宝,两人就这么僵持着,黑暗中一言不发。韦春红等着雷东宝酒后嗜睡打呼噜,雷东宝等着韦春红贴上来发骚,可是老夫老妻知己知彼,都没给对方可乘之机。 终于雷东宝半截身子挂在床外挂得累死,“忽”地起身坐在床沿,压低声音道:“跟我去那边。”边说边伸手来拖。 韦春红不想去,心里着实厌烦这头猪,可是又怕挣扎打闹吵到宝宝,只得恨恨跟上,心里却是想,明明宝宝是这头猪的儿子,偏被这头猪拿来胁迫她。她还担心,总是吵架,被已经初中的半大不小的儿子听见不雅,尤其雷东宝醉后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走进那间卧室,雷东宝将门一关,跳进被子里躺下,就道:“接着说下去。” 韦春红不愿钻进被子去,忍着寒冷,简单地道:“很简单,宋总说你现在很危险,出口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得靠内销支付开销。他建议你暂停新车间安装,集中精力开动现有最挣钱的设备,保住性命再说,形势总会好转,等形势好转,银行借钱容易了,你可以再上马别的,完了。” 雷东宝集中心力听完,没想到只那么几句,头伸到外面忙道:“就这些?你别短斤缺两,又不是你开饭店。” “就这么这几句,你想知道多的,自己打电话问他,没人拦你。”韦春红说着就走出主卧,又回北边的房间。冬日夜晚,北屋明显比南屋寒冷。韦春红不由想到妹妹来时与她说的贴心话,妹妹看到她睡的是北屋,为她打抱不平,说这房子是她出钱买出钱装的,凭什么好屋子让雷东宝住?韦春红今晚更是摸着刚才被雷东宝拽痛的手腕,愤怒地想,现在的雷东宝完全吃她的用她的,还没一个好脸色,她真是还不如养条狼狗,狼狗虽然拉着脸,起码还能看着门。 想到宋运辉现在打电话说要紧事都干脆绕过雷东宝,找到她来。韦春红想,其实雷东宝对越亲近的人越是不克制,如今他火气旺,最受气的不是别人,正是她韦春红。有时候看他每天忙碌焦躁得两眼血丝,口气臭得生人勿近,她很怜惜他,想着忍忍,再忍忍,他心里苦,可看到雷东宝总没反过来怜惜她的一天,她又为自己不值。她最近回想,好像一年半前那一晚,她忍气吞声什么条件都没提,就放雷东宝抱着宝宝第一次踏进这房子,她已经输了阵脚,她早被雷东宝一眼看穿,从此雷东宝更把她踩在脚底。那以后,她兢兢业业地替雷东宝养着儿子,雷东宝可有说声好听的? 想起来真灰心。韦春红想到妹妹说她在饭店里八面威风,多少意气,没想到在家里被姐夫摁在脚底,还得替姐夫养着野女人的儿子,妹妹说起来就不服,她当时还斥责妹妹挑拨,害妹妹好久不给她电话。今晚回想,她只会长长地叹气,心里翻来覆去地想,她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雷东宝没管韦春红出不出去,听说就这几句了,就缩回头睡自己的。跟韦春红还讲究个什么,他又不是而今脸色白净的宋运辉,在老婆面前低三下四。韦春红是他的人,他还怕她逃到哪儿去,明天一早,准又是热汤热水伺候。 他只顾想宋运辉的话,停止新车间安装,削去几近一半的产能……那不跟中风半边瘫差不多了?那不等于敲锣打鼓遍告诸人他雷东宝半边风了吗?他最清楚,他现在说得响说话有人听,都是因为背后有欣欣向荣的雷霆打底,周围电线厂靠着他的铜,县里财政等着他的税,市里统计需要他的产值,他的雷霆一举一动影响着那么多人,他走到哪儿去哪儿才有笑脸相迎啊。若是半边风了,谁还重视他?这是他首先在社会影响方面的考虑。 其次,早在资金刚开始紧张的时候,他已经想过停止新车间建造,可是他最终无法下这个决心。他停止建造当然容易,可是国企出身的宋运辉不会想到他拿的是银行的钱,银行贷款是需要利息的,他已经投入那么多资金在新车间的建造上,若是停工,那么多贷款的利息日日夜夜地产生,根本不是他现有车间利润能支付得起,何况宋运辉还说关停利润不高的生产线,他更是不能考虑,他是一个电动机都不能停。他必须咬牙撑住,必须撑到新车间开工,产生利润,他才算可以歇一口气。 他的艰难,又有几个人能理解他。现在连宋运辉都没出息,说出这种没见识的轻描淡写话来,他还是靠自己吧。 雷东宝生了会儿气,当然不准备回电宋运辉,没什么可商量的,宋运辉他们的国企观念已经落后,他雷霆的突围,需要靠他自己的努力。 雷东宝酒意上涌,翻身便睡着。醒来时候却是第一时间又想到宋运辉的电话,他想来想去,还是昨晚的结论。早晨清醒了他想到,他不愿打电话给宋运辉,更因为受不了宋运辉而今的高高在上。但是他想给王老先生打个电话,请教那个闯过好多外国码头的老法师。 令雷东宝意外的是,起床见冷锅冷灶,啥吃的都没有,连韦春红也不在,不知带宝宝去哪儿逛去了。他只好就着冷水洗把脸,穿戴整齐了出去上班,肚子里什么都没有,走到外面被冷风一吹,人觉得冻。他只好让司机赶紧找家餐饮店,进去暖暖吃一顿,才算打发。他心说韦春红还给他脸色看,反了,晚上他索性不回这个家,看她急不急。 请教老王先生的电话,得关上门打才行,绝不能让别人听到他着急讨救兵。无论宋运辉提供的主意有多馊,但宋运辉说的什么向外围打听都说他现在处境艰难的话,却让他心惊,他一直维持着雷霆欣欣向荣的表象,为此他有意命令提货的车子即使晚上提货,也必须白天过磅发车,而不能装一车货物黑灯瞎火没人看见就走。可现今他必须提高警惕了,因为宋运辉那么远也知道,别人只要有心一定也知道。只是他一时急得没主意,最想请教老王先生。 外公却是接到电话,旁若无人地打断雷东宝的问候,笑嘻嘻地问:“东宝,最近日子不好过?” “小辉说的?别听他的,我最近只有出口不大顺,其他都好,机器照转。” “妈妈的,你吹吧,吹死了我也不信你,你当我老糊涂?你那摊子,我只要看过一次,足可以管教你五年。” “早不一样了,你说的那都是老皇历。”雷东宝嘴里反对,心里却迫切希望外公说出管教之辞。 外公倒也不坚持,依然笑嘻嘻地道:“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上个月的资产负债表,让我看看到底不一样在哪里。” “我立即传真给你,等会儿。” 雷东宝连忙让财务将最新一份资产负债表复印好,裁成长条,传真给外公去。都没留给外公看资产负债表的时间,他在文印室看着传真纸吐完最后一张,就回去自己办公室立刻给外公拨电话。却被外公骂骂咧咧地埋怨:“妈妈的,现在都用电脑了,只有你们这些乡下笨蛋做报表还手写,看得我拿放大镜照着都累。这份报表是做给你看的还是做给银行税务老爷看的?” 雷东宝听到这话,精神一振,问这话的人是内行,有门。他忙道:“都一样,我们没第二份。” 外公嘀咕:“小辉还跟我说要你扔下辎重,轻装突围……” “对,昨晚小辉也这么跟我说。我看不行,他这主意胡闹,想死也不能捆住自己手脚扑通往河里跳。” 外公还是慢条斯理地道:“小辉那主意,换正常情况下是正确的,但对你不适用。” 雷东宝一拍大腿,道:“对,老爷子您火眼金睛,一看一个准。” 外公却道:“对个屁啊,你死期临头,知不知道?这么高比例负债,亏你做得出,我都不要说你,我没小辉有良心,我跟死人没话说,跟笨死的更没话说,你死定啦,除非有瘟生掏钱救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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