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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但杨巡很快就忙碌起来,无法再进一步地给那小伙子以教训。尤其是老王回来后,很快就开始了与一家煤矿的生意。那笔生意数量相当大,老王本来是想从杨巡这儿进电缆,倒手给煤矿,可数量那么大,老王手中能调用的钱不够采购大宗的电缆。他与杨巡好歹是朋友,他找杨巡协商如何应付这单生意。

  老王虽然做生意的资格老得比杨巡年纪都大,可遇到要人帮忙的事,还是得出面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吃饭。那是朋友间彼此给面子,做生意的人从来只看谁资本雄厚,而不看年资大小,现在杨巡的资本并不比老王差,甚至有过之。但做生意的人,场面还是要给年资几分面子,因此杨巡一叫就到,还带着美美的戴娇凤。

  老王妻子抱着那个被罚去一大笔款的孩子一起在,一开席,两夫妻就对着杨巡夫妇口吐莲花。杨巡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笑着阻止道:“王叔,我一个小辈的,你就别抬举我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一句话。”

  老王有些吞吞吐吐,不过还是说了:“我年前不是跟你提起煤矿那笔生意吗?现在有个问题,他们不肯给预付款,我那些钱你是有数的,不够买你的电缆……”

  杨巡边听心里边核算,立马打断道:“王叔的意思是电缆就直接由我跟煤矿做?没问题,好处费我算给王叔。”

  老王听了心里直骂,他辛辛苦苦打那么多桩下去才获得那生意,谁都知道他不会放给别人做,杨巡这是明知故问,还好处费呢,好处费能多少?这小子够奸猾。可老王又不能翻脸,今天明摆着是他求杨巡,不能一毛不拔,只能豁岀半身的毛让杨巡拔。“我倒是本来打算推你给煤矿的,可你要是自个儿进去,上上下下还不得重新打点一遍?不如挂我名头。我们说定,你批发价多少我们都清楚,煤矿开的价都是明的,其中差价,我们五五开。等煤矿两三个月后付款,我们结清。这是数量。”老王将电缆明细交给杨巡。

  杨巡仔细看了,心中算盘拨得飞快,很快就将大致数字算出。心说老王真狠,这么一大笔生意才经一下手,就想白拿一半。他笑了笑,却冷静果断地道:“二八开吧,你二我八。做你这笔生意我还得问朋友借钱回去进货,煤矿这东西一向都是拖欠的好手,谁知道得占我几个月资金,这几个月我没法做别的生意。不过王叔不一样,到王叔这儿,我赔本也得做。”

  老王微笑道:“煤矿付款虽然拖,可从没不付的,好就好在这里。再说我打桩打得足,付钱不是问题。你说二八开,我还不如问人借个二分利,还赚什么。三七开吧,我也不跟你小杨计较,大家一个地方出来的,互相帮忙。”

  杨巡举起酒杯跟老王碰了下,几个同乡也一起举杯,算是见证。一笔生意就这么定了下来。

  但杨巡散了席就急急回家,因为与妈约好每周六晚上八点打电话汇报平安,现在时间已经超过,妈等在村办全村唯一一部电话机旁不知道该等得如何心急。再说,今天得跟妈商量要紧事。

  戴娇凤才不急于等待未来婆婆的电话,对那婆婆她心怀不满。但杨巡既然孝敬,她也只好跟着。两人晚上不敢在雪地骑车,从饭店出来,几乎是小跑着回家。拿起电话拨通长途时,杨巡还是气喘吁吁的。

  杨巡妈当然等得急,但听到儿子声音,什么焦躁都没了:“这么冷的天还出去玩?你们那儿现在零下几摄氏度?”

  “零下一二十摄氏度吧,妈,我没出去玩,今天如果没事我不会出去。是王叔有事找我,王叔有笔生意要我一起做,我们刚谈下来,几个老乡做见证。杨逦他们回家来没有?”

  “回了,都等在边上要跟你说话。刚刚你一直不来电话,我们四个刚好凑一桌打四十分。”

  杨巡嘴上笑,脸上却满是紧张:“妈,我跟王叔这笔生意,可能还得借人一点钱,最近手头会比较紧一些……”

  “不要紧,你手头紧就别寄钱来,妈从银行去拿些,家用不用太多的。”

  杨巡犹豫了一下,看看戴娇凤,才道:“妈,是这样的。我准备在市里买套商品房结婚用,这事我过年时托给小凤她哥哥帮忙。刚刚小凤哥哥来电话说房子已经找好,是新建的红梅小区,我本来想自己汇钱给他,可正好王叔一笔生意来,妈,我让小凤她哥来找你吧,你先垫一下,我很快就能周转出来。”

  杨母立刻警觉起来:“老大,这事没听你提起。家里房子不是大着呢吗,你还外面买什么房子?是不是小凤她哥要结婚找你出钱?你可得给我说实话。”

  “不是不是,妈你想哪儿去了。现在我们生活不是富裕点了吗,我想在城里也买间商品房住住,我们春节一起到市里逛街。”杨巡一边说,一边看戴娇凤的脸色,果然见戴娇凤一脸不快。戴娇凤虽然听不到杨母在电话里说什么,但想想就知道,肯定是在说她想骗杨家的钱,都把她当什么了。本来她可以拿出这两年存下来的体己钱先应付一下,可这下她倒要看看杨母准备怎么做。

  杨母以退为进:“也行,等小凤她哥来,我跟着一起去,这么大笔钱,我不放心交给一个年轻人。我得盯着他交钱开票上面写上你名字才放心。我下星期都有时间,你让小凤她哥到县农业银行,鼓楼那边那个,八点钟等着我。”

  杨巡再次为难,他答应房子写戴娇凤名字的,看来要妈先垫一下钱的话,这事儿得黄。他只得无奈地道:“钱没藏在家里?到县里拿出来再乘车去市里,那也太麻烦了,一天没法来回。妈,那就算了,我们以后再说。”

  杨母听得出儿子的敷衍,估计儿子得想办法借钱给那女人买房。她现在鞭长莫及,可那女人就在儿子身边吹枕边风,儿子还能不心软?再说,通过儿子的敷衍,她更认定儿子肯定是被戴家逼着岀血汗钱帮戴家那个哥哥,她做妈的怎能袖手不管:“不麻烦,再麻烦也比从邮局汇款强,你那几万块钱到邮局还不定得拿几趟呢。你让小凤她哥找个时间吧。”

  杨巡虽然答应了,可心里明白在妈这儿拿钱是死路一条。放下电话,他才想跟戴娇凤说他去借钱解决,戴娇凤忍了半天早憋不住了,气愤地道:“你妈说什么了?又说我是狐狸精?我好好一个清白人,怎么到你妈眼里就跟抢她儿子似的?杨巡你说,我抢你钱还是抢你人了?”

  杨巡懊恼地看着戴娇凤,心说他不该跟妈借钱,即使借钱也不能提起戴娇凤的哥,原先还想这事先瞒着妈,怎么事情一有变化他又跟妈说了呢。他就是在妈面前管不住自己的嘴。这下黄了,他两头不是人。他在大发脾气的戴娇凤面前赔了半天小心,直到第二天去邮局把钱汇岀,把汇单拿来给戴娇凤过目,戴娇凤还是跟他满面愁容,冲杨母对她的态度,她不知道等杨巡符合结婚年龄了,杨家那个刁钻婆婆能不能放出户口本让她顺利跟杨巡登记结婚。

  因为汇了一部分钱给戴家哥哥买房子,杨巡手头更加吃紧,找朋友把现在与戴娇凤合住的房子押出去借来笔钱,都来不及回老家找登峰电线电缆厂,拿着钱到就近一家电线厂进货,直接拉去老王说的那家煤矿。就这么紧赶慢赶,来回也还是花了一星期时间。老王也赶紧着叫儿子押货过来,总算两人合力把煤矿的生意做成。两人还高兴地坐一起喝了一顿酒,就等着结账拿钱的时候了。

  杨巡出差时,小家里正好米吃光了。戴娇凤虽然在家时骑车骑得跟飞一样,可来这冰天雪地的地方虽已有年头,还是不敢冬天骑车,她就走着去附近的粮站,准备先买个十斤应急,等杨巡回来再说。

  跌跌撞撞地背着米踩着又是雪又是冰的地面出来,因为两手得扶着肩上的米袋子,她越发走得艰难。说巧也巧,那个火车上遇见的小伙子正好经过看到,小伙子说一个江南大美女怎么能做这种粗活,小伙子接了米袋,甩上他的吉普车,连人带米地送戴娇凤回家。但小伙子耍了个心眼,方向盘一转,带着戴娇凤去看远郊冰雪覆盖的树林,看真正又厚又白如棉花如白云的雪。这可把戴娇凤乐坏了,跳进雪里又是雪人又是雪仗地玩了个够,玩得手脚麻木才被小伙子推上车。那小伙子还动手摘下戴娇凤的手套,如珠似宝地将戴娇凤的手捧在手心,替她摩擦活血,一直到戴娇凤的手指恢复知觉才礼貌地放手,而不是趁机占便宜。这时,脚底的热量也渐渐透上来,戴娇凤浑身温暖,也羞不可抑。

  小伙子愣愣看了会儿才将车开走,可路上意有所指地说,没想到戴娇凤结婚那么早,年纪轻轻时很容易冲动,很容易看错人,一个不小心就坏了终身,人真应该多看看多见识,最后再决定。否则,大好一个人,没几年就成了黄脸婆子。若换作火车上听到这话,戴娇凤会嗤之以鼻,可她现在刚被杨母搞得心烦意乱,不知前途走向何方,小伙子一席话,令她好生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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