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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蓝老师想制止,但他已经把头伸给Vivi了:“来吧,你帮我扯——”

  Vivi站在他面前,两只小手在他头上摸来摸去,要找“一棵最大的头发”,她软软的小手,柔柔地摸来摸去,她红红的小嘴,脆脆地说东说西,他觉得自己的心都给融化了,恨不得这就是他的女儿,每天都来帮他扯扯头发,哪怕把所有头发都扯光了,也觉得值。

  Vivi问他:“书书,是扯白的,还是扯黑的呀?”

  蓝老师惊讶地说:“叔叔有白头发了?让我看看——”蓝老师走到他身后,扒拉着他的头发,心疼地说,“唉呀,真的呢,这么早就生白头发了,你整天在操些什么心呀?凡事看开些——”

  两母女一前一后地站在他身边,两双手都在他头上摸索,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37

  那天的事,谭维想起来就后怕,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主动去碰蓝老师,但如果蓝老师那时伸出手来拥抱他,或者叫他去卧室,他肯定会稀里糊涂地照办,天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对这一点,他完全没法解释,因为他生理上并没有起什么冲动,他的理智肯定知道不应该跟蓝老师有什么亲密举动,但他的“状态”——除了“状态”这个词,他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个什么词——完全是一种既不受生理控制,又不受理智控制的状态,他就象一把被交到“失物招领处”的旧雨伞,蓝老师想认领就可以认领,而他明知认领他的不是伞主,他也会乖乖地跟去。

  谢天谢地!蓝老师没认领他这把旧雨伞,可能是出于道德的考虑:那不是她的雨伞,不能瞎认领;也可能是出于功利的考虑:天没下雨,她不需要伞;还有可能是出于技术上的考虑:Vivi在旁边,认领了也是白认领。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蓝老师很快从他头上拔了几根头发,就走到一边去了。他也从那种“失物招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匆匆告辞离开了蓝老师家。

  一旦出了那个门,他再也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滑到那个“失物招领”的状态中去了,现在即便是蓝老师脱光了衣服拉他上床,他也有足够的理智拒绝诱惑,可以说根本就不会感到诱惑。光身子的女人,他也不是没看见过,比蓝老师年轻漂亮的光身子都见过了,蓝老师的光身子对他能有个什么诱惑?况且他那时一直闭着眼睛,就算蓝老师性感得有如玛丽莲-梦露,他也不可能看见。

  说玛丽莲-梦露性感,他也是人云亦云,并没有什么真实感受在里面。他看见过玛丽莲-梦露光身子的实物,只见过她半光身子的照片,并没觉得她有多性感。一般来说,那些体型太完美的女性躯体,并不能激发他的冲动,只能激发他的惊叹:“这还是不是人?这还是不是爹妈生的?人怎么可以长得这么——想哪儿瘦就瘦,想哪儿胖就胖呢?”

  他年轻的时候,或者说在跟小冰谈恋爱之前,有时还会对不相干的人起点冲动,一般都是在很久没吃自助餐的时候,好像身体里的能量积聚太多,有点不问青红皂白,碰到一个契机就会往外冲。但他从来没冲动到控制不住自己的那种地步,顶多就是心里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镜头,但他完全可以用意念平息“县团”的蠢动。

  跟小冰谈起恋爱之后,他就很少有这种乱点鸳鸯谱的情况了,可能是因为两人有很多机会做爱,体内的能量都有了正常的使用途径,对女性的一点好奇也在小冰那里得到了彻底的满足,他对别的女人就没什么兴趣了,既然都是女人,能有多大区别?

  他有时听别的男人抱怨,说结婚久了,把老婆身上的沟沟坎坎都摸熟了,就很容易对别的女人发生兴趣了。他们说那其实不是道德问题,还是技术问题,因为老婆已经不能激发他们了,他们有什么办法?他有个中学同学讲得很生动形像,说小弟弟在老婆面前就象个做错事的学生,搭拉着头,完全不能站起来,非得老婆“盘”个几十分钟才能站起来,但一见到单位的一个小妞,小弟弟立马就起立致敬了,想镇压都镇压不下去。

  他一向觉得说这种话的人如果不是在为自己寻花问柳找借口,那就可能是未老先衰了,于是把责任推到结婚久了上头去。都是三十多岁的人,结婚也才五、六年,如果小弟弟在老婆面前就站不起来了,那只能怪他们自己没用。

  他是没有这个问题的,刚好相反,他的“县团”很安心于本职工作,不在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团员,就根本不操那个心。但对小冰,除非是有什么重大事件的干扰,他的“县团”可以说是时刻听从召唤。

  他这倒不是在夸自己道德高尚,他觉得这跟道德观没有什么关系,道德观最多只能管束“县团”不对别的女人蠢蠢欲动,但不可能命令“县团”对小冰蠢蠢乱动。他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别的男人都说结婚几年对老婆就没兴趣了,而他仍然有兴趣,而且还只对老婆有兴趣,可能是因为他很爱小冰,再就是习惯成自然了。

  听说苏联有个神经医学家,叫巴甫洛夫,曾经在小狗身上做过这样的试验:每次喂狗之前就打铃,过了一段时间,小狗只要听到铃声,就满口生津,哪怕铃打过之后并没喂它食物,因为小狗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把铃声与食物联系起来了。他觉得人的性冲动也是一种条件反射,两个男女在一起久了,就会把彼此跟“性”联系在一起,把两人做爱的环境跟“性”联系在一起,见到那个人,到了那种环境,就会想做爱。

  所以他觉得自己不论是从感情上,生理上,还是道德上,都是非常忠实于小冰的,肯定是不想跟别的女人发生什么关系的,尤其是在为从前的“失足”苦恼不堪的时候,更不想再搞出一件麻烦事来的。但是那天蓝老师来看他白头发的时候,他就那么不可解释地滑进了那样一种“失物招领”的状态,他真的搞不懂自己了。

  他没把这事告诉小冰,知道一旦告诉她,他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小冰肯定要说他心里还是爱蓝老师的,不然不会进入这种状态,说不定小冰还会以为他跟蓝老师做过了,良心上不好过,便来避重就轻地开脱一下自己。但那绝对是冤枉他,他既不爱蓝老师,生理上也没起冲动,更没做出什么对不起小冰的事来。

  但谁会相信?不要说小冰不相信,就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只能说蓝老师救了他一命,没顺手牵羊地把他这个“失物”给招领了。以蓝老师的智慧和经验,肯定能看出他那时处于一个什么状态,肯定知道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拿下”,多年之前的那一次,她不是一眼就看出“县团”在蠢蠢欲动,而且一下就稳准狠地牵着他的“牛鼻子”进了卧室吗?

  这让他感触良多,在这种事上,女人是真正的强者,她们要想得到谁,真是易如反掌,男人都象是一些等待招领的旧雨伞,不管是不是他们的主人,人家要认领就可以把他们认领走。等到雨停了,人家不需要雨伞了,就可以随手一扔,旧雨伞要么就被人遗忘了,要么又被交还给失物招领处了。等他们真正的主人出现的时候,可能会因为他们已经沾了泥巴就不要他们了,旧雨伞还没什么可以为自己辩护的,谁叫你又旧又那么容易就被人招领的呢?

  他决定再也不去蓝老师家了,即便DNA鉴定出他就是Vivi的父亲,他也不去了,要付抚养费什么的,他通过银行或者邮局付就是了,免得弄出新的麻烦来。

  亲子鉴定的结果过了两星期才拿到,这次他是跟小冰一起去的,他坚持说如果她不去,他也不去。小冰看了他一阵,问:“怎么啦?是不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又弄出一个Vivi来?”

  他不吭声。

  小冰笑了一下,说:“哼,你们这些男人哪,都象些丧家之犬,整日在那里迷迷茫茫地到处乱窜,谁想把你们领回家去,你们都会跟着去——”

  他心里一惊,小冰的这个“丧家之犬”跟他的那个“失物招领”真有异曲同工之妙,难道小冰钻到他心里去看过了?还是这已经是个关于男人的普遍真理了?

  好在小冰没再多问,两人急急忙忙去了蓝老师家。小冰去陪Vivi玩,让蓝老师跟他说话。蓝老师把鉴定结果给了他,都是他些看不懂的数据,但最后的结论他看得懂:他不是Vivi的亲生父亲,他的血型也顺便给查了,是B型。

  小冰在蓝老师家很受欢迎,不光Vivi爱跟她玩,连保姆都很喜欢她,直夸谭维运气好,娶到了这么聪明漂亮的老婆。小冰就有这个本事,到谁家都很受欢迎,他的父母也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小冰了,后来也一直夸小冰聪明漂亮又勤快。小冰在公婆家也的确很勤快,家务活干得又快又好。他跟小冰从来没正式讨论过在彼此父母那里的行为准则,但好像不约而同的,他们就搞起了“家懒外勤”“劳务输出”那一套,他把劳务输出到岳父母家,小冰则把劳务输出到公婆家,把两边父母都哄得很高兴。

  回家之后,小冰看了一眼鉴定,说:“我不用看这个鉴定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她找人鉴定的,那还能是什么别的结果?”

  “我看我们就别再钻牛角尖了吧,人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就算是撒谎,也已经把别人的意思表达清楚了,我们何必——,再说,我血型是B型,这可是查出来的,你总不能说这还是她猜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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