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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这话真的把他问住了,既然他没准备响应谢怡红的暗恋,那他相信不相信有什么区别?他含糊地说:“我不过是这么说说,我怎么会响应她?你最基本的盲目自信呢?”

  小冰没再追问,只叹息说:“但是如果我们把常胜包二奶的事瞒着怡红,又觉得于心不忍,会不会搞出什么麻烦来?”

  他安慰说:“根本都不告诉她,会搞出什么麻烦来?告诉了才会惹出麻烦来——”

  其实他也觉得这样瞒着谢怡红有点于心不忍,但他安慰自己说,这种事情,也许不知道就跟没有一样,何必搞得人家夫妻分离呢?现在市面上这么乱糟糟的,谢怡红就算跟常胜离了婚,也未必就能找到一个好的,说不定是一蟹不如一蟹。

  除了这个原因,他决定不告诉谢怡红也有点出于私心杂念。自从上次谢怡红当着他的面嘲讽了她那个自作多情的同学之后,他就一直尽力躲着她,连眼光都不怎么朝她那个方向望,免得她觉得他在自作多情。他听说谢怡红想办出国去,他觉得这是谢怡红躲避他的一种方式,可能觉得他自作多情,搞得她不好跟他相处。如果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告诉她常胜包二奶的事,肯定会被她当成挑拨离间,以为他在打她主意。所以他公私兼顾地决定不告诉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风平浪静地过了一段时间,他差不多忘了这事了,突然有一天,谢怡红找上门来了。那天他正在家里做饭,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他以为是小冰提前回来吃晚饭了,走过去就拉开门,一看才发现是谢怡红,他慌忙说:“你等一下,我没想到有人来,衣冠不整的,等我穿件衣服——”

  他跑去抓了件外衣穿上,又套了条长裤,才重新给她开门,发现她神情萎靡,面容憔悴,眼睛红肿,好像哭过一样。他一惊,问道:“怎么啦?是不是病了?要不要送你上医院?”

  “刚从医院出来,”谢怡红说完这句就哭出声来。

  他急死了,生怕有人看见了起误会,慌忙把她拉进屋来,让她在客厅坐下,又倒了杯水给她,不停地问:“怎么啦?怎么啦?你别哭啊——”

  谢怡红泣不成声地说:“我——我——完蛋了——都——怪你!”

  §25

  谭维愣住了:“你到底怎么啦?我做——什么了?”

  谢怡红嚎啕了一阵才哽咽着说:“我得了——性病——”

  他一听是这事,更糊涂了:“那你——怎么说怪我?这话你可不能乱说的——”

  谢怡红激愤地说:“不怪你怪谁?你肯定早就知道常胜在外面乱搞,但是你帮他瞒着我,说他晚上是在你那里过的夜,害得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他一听原来是这样给他定的罪,松了一口气,安慰说:“别自己吓自己了,谁说你得了——性病?找医生看过了吗?医生确诊了?”

  谢怡红从小包里拿出几张化验单、诊断书之类的东西,扔在他桌子上:“不找医生确诊我哭个什么——我神经病哪?”

  他觉得这是她的隐私,不便细看,而且如果他审查那些单子,也说明他不相信她,所以他没拿那几张单子,只站在那里瞄了几眼,都是化验数据、外文字母之类的东西,便说:“我也看不懂,你把这些单子收好吧——别弄丢了——”

  谢怡红抖抖索索地把单子收回小包里,可怜巴巴地仰脸看着他,说:“我为什么这么倒霉?是我前世做了什么坏事了吗?”

  “你是共产党员,无神论者,还相信什么前世不前世?”

  “我完全没想到常胜会是这样的人,”谢怡红说着,又哭诉起来,“我以为他好歹也是研究生毕业——总还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又是乡下出来的——应该是比较老实的人——虽说矮点——但是——矮人——有矮人的好处——那就是在外面——花不起来。呜——呜——别人都说宁可嫁个爱你的人,也别嫁你爱的人,我以为——他就是——爱我的人——我以为跟他结婚——最糟糕也不过就是平淡一点罢了——我以为——哪里知道——他——把我害成——这样——”

  “性病也不是绝症,治得好的——”

  “艾滋病也治得好?”

  他一听“艾滋”二字,吓了一跳,顿时觉得空气污糟起来,仿佛无数的艾滋病菌正在他家里到处飞舞一样,他结结巴巴地问:“你得了——艾——艾滋病——?”

  谢怡红点点头,又痛哭起来。

  他觉得手脚发凉,大脑发晕,这好像太——不可思议了,他无法相信,这怎么可能?他不是艾滋病专家,但他也知道艾滋病是治不好的,是会死人的。他的大脑拒绝相信这个坐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人得了艾滋病,他宁可相信她是在涮他,但她哭得那么哀伤,绝对不象是装出来涮他的。他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懵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只傻呆呆地看着她,嘴里无意识地说:“别急——当心急坏了身体——”

  “现在急坏不急坏身体有什么区别?迟早都是死——还怕急坏身体?”

  “对不起,我应该早告诉你的,但是常胜——他说——他每次都查看了——那些人的——健康证明的——”

  谢怡红怒目圆睁:“什么?他亲口对你承认他——寻花问柳了,你——你——你都不告诉我?”

  他赶快声明:“常胜也是一时承认一时否认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说真话还是开玩笑——我不想破坏你们——的婚姻——”

  “你不想破坏我们的婚姻,你就宁可看我去送死?”

  他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现在只好由着她骂了,只希望这一切可以重来,那他一定在第一时间就告诉她,叫她防着常胜,但也许那时告诉她就已经太晚了,他应该在第一时间就不把常胜介绍给她。

  谢怡红发了一通脾气,见他死不还口,也不好再说,沉默了一会,缓和了口气说:“我不是在发你脾气,我是在发常胜的脾气,发我自己的脾气。这事不怪你,只怪我点子低,这段时间没——采取——安全措施——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搞这些事啊,如果我知道,我根本就不会让他碰我——”

  他安慰说:“再找几家医院查查吧,医院也兴搞错的——”

  “哼,你想他们搞错的时候,他们就不会搞错了。”谢怡红呆呆地坐在那里,象个木头人一样。过了一会,她起身告辞:“小冰快回来了吧?那我走了,你别把这事告诉她——也别告诉任何人——”

  他送她下了楼,但没看见她的摩托,问她,她说今天没骑,打的来的。他想问需要不需要送她回去,但犹豫了一阵,还是没问,她也没提出要他送。他帮她叫了个的,车开走了他才回家去。

  他一进家门就把她喝过的杯子扔垃圾桶去了,又找了个抹布,喷了清洗液使劲擦她坐过的椅子,但仍然觉得很可怕,好像艾滋病毒已经刻到椅子里去了一样。

  他想接着做饭,但他今天刚好做的是西兰花,他一看到那绿绿的菜花,突然想起在哪个性病教育展览会上或者是哪个电线杆上看到过的图片,忘了是哪种性病了,反正是个女病人的生殖器,解说词说由于内外生殖器官都受到了侵袭,病变部分溃烂流脓,外型象发绿的花椰菜。他不可扼制地想到谢怡红的那个地方,可能就像花椰菜一样,难怪她今天不骑摩托,那地方烂成那样了,还怎么骑摩托,一骑不是压得绿脓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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