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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第三十章

  静秋问:“你想调到哪个单位?”

  “还在联系,进文工团也可以,进其他单位也行,哪里要我就到哪里去,只要是在K市,扫大街都行,最好是在江心岛上扫大街,最好是扫你门前那条街。”

  “我门前哪里有街?一米多宽的走道,你连扫帚都舞不开。”她建议说,“就进文工团吧,你在那里拉手风琴,肯定行。不过你进了文工团,就——不记得——以前的——朋友了——”

  “为什么?”

  “因为文工团的女孩漂亮呀。”

  “我以前是部队文工团的,但我没觉得文工团的女孩有多么漂亮。”

  她崇拜地看着他:“你以前是部队文工团的?那你走路怎么一点也不外八字?”

  他呵呵笑:“文工团的走路就要外八字?我又不是跳舞的,我是拉手风琴的。我看你走路倒是有点外八字,是不是跳过样板戏《白毛女》?”

  她点点头:“还是读小学的时候跳过的,刚开始我跳‘窗花舞’里面的那个领舞,后来就跳喜儿——再后来我就不喜欢跳舞了,只拉手风琴,给别人伴奏。等你调到K市文工团来了,你教我拉手风琴,好不好?”

  “等我调到K市来了,我还把时间用来教你拉手风琴?”

  她不解:“不把时间用来教我拉手风琴,你要把时间用来干什么?”

  他不回答,只热切地说:“如果我能调到K市来,我就可以经常见到你了。等你顶职的事搞好了,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光明正大地见面,两个人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你喜欢不喜欢那样?”

  她觉得他描绘的前景像共产主义一样诱人而又遥远,她看到的是更现实的东西:“等我顶职了,我成了炊事员,你成了文工团员,你——还会想跟我天天见面?”

  “不要说你是当了炊事员,你就是当了你们食堂喂的猪,我还是想天天跟你见面——”

  她笑骂他:“狗东西,你骂我是猪?”说着,就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他一愣,她自己也一愣,心想我怎么会这样?这好像有点像书里写的那些坏女人一样,在卖弄风骚。她怕他觉得她不正经,连忙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笑她:“你道什么歉?我喜欢你拧,来,再拧一下——”他拉住她的手,放到他手臂上,叫她拧他。

  她挣脱了:“你要拧你自己拧吧。”

  他见她很窘的样子,不再逗她,转而问起她哥哥的事:“你哥哥下在哪里?”

  静秋把哥哥下乡的地方告诉了他,开玩笑问:“怎么,你要把我哥哥招回来?”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不过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说不定我认识的人当中有帮得上忙的呢?可惜这不是A省,不然我——认识的人可能多一点。”

  她把哥哥和亚民的故事讲给他听,但她没讲坐在床上那段,好像有点讲不出口一样。

  他听了,赞赏说:“你哥哥很幸运,遇到这么好的女孩。不过我比你哥哥更幸运,因为我——遇到了你——”

  虽然她说她已经习惯于他的肉麻了,但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有什么好的?又没有像亚民那样保护你——”

  “你会的,如果需要,你会的,只不过现在还没遇到需要那样做的场合罢了。我也会那样保护你的,我为了你,什么都敢做,什么都肯做,你相信不相信?”他突然问,“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把左手放到身后:“什么伤?”

  “我早看见了,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姓万的欺负你?”

  “没有,他能怎么欺负我?拿刀砍我的手?是我——用小刀刮墙上的旧标语的时候划伤的。”

  “真的跟他没关?”

  “真的没关。”

  “你右手拿着小刀刮墙上的标语,怎么会把左手的手心割了?”

  她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他没再追问,叹了口气说:“总想叫你不要去打工了,让我——来照顾你,但我总是不敢说,怕说了你会生气。”他盯着她,“我这样怕你生气,你怕不怕我生气?”

  她老实说:“我——也怕你生气,怕你一生气——就——不理我了。”

  “傻瓜,我怎么会不理你?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不管你怎么冷落我,我都不会生你的气、不理你的,因为我相信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有你的苦衷,有你的道理的。你说的话,我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所以你千万不要说言不由衷的话,因为我都当真的。”

  他拿起她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摸摸伤口:“还疼不疼?”

  她摇摇头。

  他问:“如果我把我的手搞伤了,把我的人累瘦了,你心疼不心疼?”

  她说不出“心疼”两个字,只点点头。他好像得到了真理一样,理直气壮地说:“那你为什么老要去打工,要把自己搞伤搞瘦呢?你不知道我会——心疼的吗?我是说心里真的会痛的,像有人用刀扎我的心一样。你痛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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