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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等到半夜十二点了,Jason还没到她房间来,她很失望,决定去找他。她是个急性子,最怕等待。等待一个结果的时候,就象有把刀悬在她头上一样,让她惶惶不可终日。她宁可自己跳上去,撞在刀上,被刀砍死,也好过时刻担心那把刀砍下来。

  她从床上爬起来,悄悄走到他房间门口,轻轻推了推门,推不开。她再试一下,的确推不开。她握住门把手,转来转去,都打不开,只好绝望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又恨又气,心里骂道,你这是干什么?为了你那个ABC守身如玉?只听说女人防男人的,还没听说过男人防女人的。早知道你这么绝情,我这么大老远的跑来干嘛?她恨不得现在就开车去渥太华,但又觉得那样反而显得自己心里有鬼,而且怎么向Jason的爸爸妈妈奶奶解释?

  她心痛欲裂地躺在床上,想哭还不敢哭,怕明天让大家看见眼红红的。她就那样大睁着眼躺了半夜,快天亮时,才昏昏地睡去。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Jason终于到她房间来了,坐在床边,一粒一粒解她的睡衣扣子,她因为期待而激动得浑身颤栗,在心里叫着:COMEON,BABY,JUST TAKE IT OFF!RIP IT OPEN!但他仍然坚持不懈地一粒一粒解扣子。她着急地说:“你再解,就要呜乎哀哉了!”

  他瞟她一眼,又看看自己那地方,抱怨地说:“你看你说得好吧,真的把我说得呜乎哀哉了。”然后他一字一顿地说,“祸,从,口,出。”

  (58)

  第二天,艾米睡到快十点才醒,她去漱洗的时候,发现Jason卧室的门开着,人却不在里面。她以为他等不及,已经跟他奶奶出去了,她慌忙跑到一楼去,看见他坐在跟厨房连着的那个厅里看电视,见她下来就说:“起来了?我煮捞糟汤圆你吃吧,还有油条,当早餐可不可以?”

  “非常可以,太可以了,都是我的最爱。我洗脸去了。”

  等她漱洗完了下来,他已经煮好了捞糟汤圆,给她装了一碗,把油条也从烤箱拿出来,都放在餐桌上,说:“汤圆是有馅子的,咬的时候慢点,当心烫了嘴。”

  她见他还记着她早餐最喜欢吃什么,心里很高兴,就在餐桌前坐下,问:“你不吃了?江阿姨他们都上班去了?”

  “我吃过了,他们都上班去了。”

  她想了想,说:“昨天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你——扣子没解完就呜乎哀哉了。”她看见他似乎脸红了,扭头去看电视。她想,是不是他昨晚也做了这样一个梦?或者我那不是梦,是他真的到我房间来过?她一字一顿地说,“祸,从,口,出。”

  但他似乎没反应,只说:“快吃吧,吃了我们好出去玩。”

  她边吃边想,如果每天都能象这样就好了,就这么平平静静,安安逸逸地过一辈子,该是多么甜蜜。她不知道为什么以前老想着要轰轰烈烈,其实只要跟他在一起,无论是轰轰烈烈,还是平平淡淡,都是那么美好。但她想到眼前这一切美好的东西,对她来说,都象偷来的一样,只能是暂时的,而那个ABC才会永远地享受这种美好,她心里很不平,到底那个ABC有什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他会选择ABC?难道就为了一个美国身份?DAMN美国身份!

  吃过早饭,Jason就带艾米和奶奶到外面去玩,先去看了CNTOWER,还买票上了顶端。后来奶奶说累了,Jason就把奶奶送回家,带艾米去“太古广场”玩。那是个华人购物中心,有很多华人开的店子。在里面逛的也多是华人,艾米到美国后还没见过这么多华人,简直觉得象回到了中国一样,份外亲切。

  Jason在“太古广场”给她买了些牛肉干、鱿鱼丝、花生糖之类的东西,说:“磨磨你的老鼠牙。”

  这几样都是她最爱吃的。他以前问过她为什么喜欢吃CHEWY的东西,她说她有一口老鼠牙,不经常磨磨就难受。她见他连她爱吃的零食都记得那么清楚,就很开心,不停地对他讲这讲那,讲得手舞足蹈。他帮她提着装零食的塑料袋,她就不时地跑过去抓几块出来吃。

  艾米在Jason家呆了三天,他带她去了很多地方玩,也带她去吃了很多在C城吃不到的中国食物。艾米很喜欢吃“太古广场”楼上一家餐馆卖的牛腩面和一种白白的象发糕一样的东西,也喜欢吃一家上海餐馆的小笼包子,最喜欢的是“片皮鸭”,其实就是北京烤鸭。他见她很喜欢吃,就连着三天,每天买一只回来吃。

  Jason把她的车洗干净了,又帮她换机油,他用两个有斜面的墩子把车的前部顶起来,就钻到车下面去鼓捣。她就蹲在旁边看,帮他递东西。她看他为她忙忙碌碌,觉得很亲切,很感动,老是想流泪,想对他说,“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但她不敢说,因为她觉得他跟她之间好像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从来不碰她一下,连手都不肯牵一下。换机油的时候,他脸上沾了一点油污,她想用TISSUE帮他擦掉,他也赶快闪到一边去了。到了晚上,他更是躲避着她,既不在她房间多坐一会,也不邀请她去他房间。睡觉的时候,总是把门闩得紧紧的。有了这些东西做反衬,他白天的表现就只是象个一般朋友一样了,搞得她很郁闷。

  第三天晚上,她怕他嫌她呆得太久,就装模作样地说:“我要到我姑姑家去了,我明天一定要走了。”

  她指望他挽留一下,或者显出一点不舍的样子,但他没有,只说:“我明天送你一下吧,你——刚拿驾照,开车又毛毛躁躁,你有点什么事,我负不起责。”

  他说送她,本来是令她很高兴的,但他又补那么一句,就完全是出于怕负责了。她赌气说:“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为什么要你负责?”

  “好大的脾气,听说日本男人是很大男子主义的,你这么大脾气,怎么跟Yoshi处得好?”

  “Yoshi又不是我的男朋友,我跟他处不处得好,有什么关系?你那个ABC脾气不大?”

  他说:“大哟,大得很,是个气枪,不过我是个棉花包,没事。”

  她以为说了Yoshi不是她男朋友,他会对她热情一点,结果他好像没什么反应,还在谈他的女朋友。他有女朋友而她没男朋友,她觉得自己吃了亏,很没面子,好像他已经MOVEON,而她还在死缠着他一样。她改口说:“刚才跟你开玩笑,Yoshi也很棉花包的,他什么事都让着我。本来Yoshi叫我这个寒假跟他一起去日本,看看我未来的公公婆婆,但我怕回美国签证不方便,就没去。”

  她想看他吃醋,如果他吃醋,她就赶快告诉他事实真相。结果他很热心地说:“那你其实应该去的,你现在博士没读完,肯定能签回来。听说日本很不错,有很多地方玩。我准备等我的加拿大公民办好了,就去日本欧洲玩一玩。”

  她马上问:“你是不是——想到日本欧洲去——度蜜月?”

  “又被你推理出来了,你真厉害。”

  她满腔醋意地说:“你们——真浪漫,我也好想到这些地方去,可是我的加拿大身份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办下来。”

  “日本公民出国也很方便,你结了婚就是日本公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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