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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咪咪读书还不错,除了刚来时她操心一下咪咪的英语之外,其他方面咪咪都能对付。周末的时候,她就把咪咪送到丹丹家,自己开车到A城去打工,星期天上午回来,就去接咪咪。很多时候咪咪不肯跟她回去,要在丹丹家玩,或者把丹丹请到自己家玩。

  阿文在去月十一生了一个女儿,起名叫Jessie,长得胖呼呼的,很可爱。阿文基本没给孩子喂奶,说小孩子吃FORMULA更好,而且阿文要在餐馆做工,没时间喂奶。

  老板的妈妈从纽约过来帮忙照顾孩子。海伦开始还有点担心,怕老板的妈妈过来了,Benny就不好意思跟她在一起了,因为老板的妈妈跟Benny的妈妈很熟。

  她也担心住房上有问题,因为老板的父母之间是不讲话的,老板的妈妈又要带孩子睡觉,不可能跟老伯住一间屋。但楼上只有三间卧室,老板的妈妈带着孩子肯定要住在楼上,那么,不是老伯到楼下去住,就是Benny到楼下去住。她知道Benny是很为别人着想的,所以多半是Benny下楼去住,那就意味着她也要下楼去住,跟那么多单身男人住在很近的地方。

  但最终老板还是叫老伯下楼去住了,虽然老伯牢骚满腹,也没办法。她问Benny为什么不下楼去住,Benny说:“下面全是男的,只有一个洗手间,你怎么方便?”

  “那老板让自己的爹到楼下跟打工的住在一起,他——没意见?”

  Benny说:“他有什么意见?他老爸每天都擦正红花油,让他在楼上住,小baby怎么受得了?”

  自从老板的女儿出生后,Benny就总在海伦耳边说:“我们也生一个吧。下班回来,不管有多累,看到小baby就一点也不累了。你上学没时间带,就把baby放这里,让老板的妈妈帮忙看着,我们再去请个babysitter就行了。”

  她何尝不想生一个?但她每次都哼哼哈哈地应付,一是因为她跟李兵的事还没弄好,她哪里敢生?最重要的是:虽然他们什么避孕措施都没采取,但就是没怀孕。有时她发现自己在排卵,就专门开车跑到Benny那里去,但还是没怀孕。她越来越相信“小指短,子嗣少”的说法了。

  她为这事很着急,如果她不能再生孩子了,她就觉得更对不起Benny了,他那么喜欢孩子,下班了,洗了澡,总要抱抱Jessie。如果她生不出孩子,她只好离开他了。

  她有次就把这个意思跟Benny说了,Benny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看了半天,又把她的手拿起来看了半天,安慰说:“我们两个人的小指都不短,肯定能生。不要乱想,我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Benny后来就不提孩子的事了,但她心里仍然很着急,她给自己定了一个deadline:如果2002年底她还没怀孕的话,就放Benny一条“生”路,让他找个阿文这样的女孩,成立一个幸福的家庭,她不忍心因为年龄差异和孩子问题使他的生活不幸福。

  她真的很佩服阿文,有时甚至希望阿文当初看上的是Benny,而不是老板,那样Benny就有一个幸福的婚姻了。阿文又勤快又能干,生女儿的当天,还在餐馆干活。干着干着,觉得腰很痛,而且见红了,才叫老板关了店,把她送到医院去。生完孩子,还没满月,就又回店里开工去了。

  阿文告诉海伦,说她从来不领工钱,都放在老板那里,阿文也不知道自己每个月的工钱是多少,从一开始就没讲过这事,阿文也无所谓:“我要工钱干什么?想用钱就问阿毅拿就是了。再说,这里哪有地方用钱?”

  开始海伦很替阿文捏一把冷汗,因为阿文和老板没结婚,只在孩子的出生证“父亲”一栏里填了老板的名字,Jessie是跟妈妈姓的。老板解释说不结婚是为了赚国家的钱。刚好JESSIE生下来时,肚子上有块地方没长拢,一生下来就要做手术,费用很贵。老板沾沾自喜地说:“你看,我英明吧?如果我们结了婚,这笔钱不是该我花了吗?现在全部是国家出。”

  海伦觉得阿文很冒险,餐馆没有阿文的份,房子也没有阿文的名字,这两样上面也没有Jessie的名字,阿文又不领工钱。如果哪天老板不要阿文了,阿文马上就身无分文了。

  但阿文好像从来不操这些心,每天都很乐呵呵地生活,怀身大肚在餐馆干活也不觉得是老板不心疼她。老板跟包包打几小时电话,阿文也不吃醋。包包到A城来办事的时候,老板还把包包邀到家里来玩。阿文没吃醋,包包反而吃醋了,走的时候很伤心,因为包包早就跟那个越南人吹了。

  慢慢的,海伦也就不再为阿文操心了。也许这就是一种爱情,一种她不理解也不敢冒险去试试的爱情,因为后来她发现其实老板很宠阿文,很快就把阿文的一个远房舅舅弄到餐馆来打工,然后又开始出钱办阿文的父母移民,还准备在A城为阿文的父母买房子,因为阿文说跟父母住在一起不好,怕老板跟“外父外母”合不来。再后来老板又出钱为阿文的弟弟办假结婚移民。

  她想,爱情可能就是这样,只能是水到渠成。一门心思算计、讨要,反而弄不来了。如果阿文一开始就问老板要工钱,要房产权,要餐馆的股份,恐怕老板就不会对阿文这么好了,说不定早就吹了。

  她也不认为阿文这样做是出于狡猾,故意不要这些东西,以便老板宠她、为她花钱。她觉得阿文跟老板就叫看对了眼,老板这样的人,就要阿文这样的人来配,或者说这就是缘分,就是爱情,尽管那些自认为浪漫的人对这种爱情不屑一顾。

  Jessie还没满一岁,阿文就发现自己又怀孕了。阿文不想生这一个,因为她生女儿的时候是剖腹产的,这么短时间又怀孕怕有危险。但老板想要,说赶快生几个,一起带大,以后就不用老是在带孩子了,阿文也就轻易地被说服了。

  老板很开心,有时说话就乱讲:“我老婆厉害吧?象母鸡下蛋一样,一下一个,一下一个,你们哪个女人有我老婆会下蛋?”

  这满屋里只有阿文和海伦两个有“下蛋”的可能,阿文怕海伦不高兴,就嗔怪老板:“都是你,什么都不会,就会这一件事——”

  老板自吹自擂:“切,这里就这一个娱乐活动,‘当盐’是搞这一件事,你也很喜欢的嘛,每次都叫得那么欢。阿姨,Benny很没用的吧?一个星期开两次工,就象走不动路了一样,那里能跟我比?”

  她羞得说不出话,但Benny不生气,笑呵呵地说:“我是老家伙嘛,那网上都说了,二十奔腾,三十微软,四十松下,五十联想。”

  老板气愤地叫:“这是谁说的?难道我微软了吗?阿文,你给我作证,看我是不是微软。”

  李兵又去签了一次证,这次他拿着SENECACOLLEGE开的学生证明,一下给签到了,大概签证官认为他是三年制学生,一定会回到加拿大来上学,而不会赖在美国,就给他签了。

  李兵打电话过来,大声说:“海伦,我签到证了!旅游签证,十年有效,多次进出。我可以到美国来了!”

  她简直觉得如五雷轰顶,美国领馆是怎么搞的?居然把李兵这样的人放进美国来,这还有点王法吗?她勉强说了一句“那——恭喜你了”,就既没心思听,也没心思说了,傻呆呆地拿着电话听李兵绘声绘色地讲签证的经过,听那口气,就像是他凭狠气打来的签证。

  然后她听李兵说:“我马上就去定机票,这学期一考完就过来看你们。”

  她有气无力地说:“你——还是以学业为重——”

  李兵早有锦囊妙计:“我现在跟我的家庭医生搞得很熟,我可以要他帮忙开个病假证明,SENECA那边就可以保留我的学籍,以后有兴趣就回来读书,没兴趣就不读了。守着老婆孩子不好?非得读这个破书?读了也不见得能找到工作。”

  她马上就被深深的绝望攫住了:李兵签到了证,要到美国来了,而且准备“守着老婆孩子”,她的离婚还有什么希望?咪咪又要变成李兵的人质了。

  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带着咪咪跑掉,但是跑哪里去呢?她是F1,一旦不在什么PROGRAM里了,她就失去身份了。她不能随便转学,就算她想转,也要别的学校录取才行。录取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录取了也可能要从头读起,最多带六、七个学分过去。过去之后,如果没奖学金,那也是白搭,但谁能担保一转学就拿到奖学金呢?

  第二个办法就是仍然呆在B大,但搬个住处躲起来。那有用吗?B城只有这么大,李兵要找她们容易得很。一旦搞到那个地步了,可能就把李兵惹恼了,拼起命来,肯定是她吃亏,因为她有两条命要考虑,而他只有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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