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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没男朋友。”

  阿Sam很兴奋,抢先说:“阿姨,把你的‘乌米’介绍给我吧——,跟我正相配。”

  老板呵斥他:“‘赶法’没学好吧?三十三‘赶’二十五等于几呀?还说正相配!”

  阿Sam申辩说:“怎么啦?要得发,不离八。”

  老板不理阿Sam,反而好奇地问海伦:“阿姨呀,你不是来美国探亲看你老公的吗?怎么还有‘乌米’?”

  海伦愣了。小心了又小心,没想到还是露了马脚。她沉默着,想再撒一个什么谎来掩盖这一点,是说老公在B城没过来?还是说租的是两室一厅,所以租了一间给别人?不管撒哪个谎,现在先要想好别人对那个谎可能提什么问题,不然又要露马脚。

  她还没想好,就听到老板很理解地说:“哎,痛苦的过去就不要提了。我是聪明的孩子嘛,一看你这样子就能猜到了,肯定是他找了个有身份的,把你甩了。不希奇耶,很多中国人都是这样的,为了一张绿卡,就把老公老婆甩了。”

  海伦正在愁想不出什么好的谎话来掩盖,老板倒帮她找到一个谎言了,她不置可否,让他自己去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老板开导说:“这有什么值得伤心的?他能找个有身份的,你也可以找个有身份的。”说完,就毛遂自荐,“阿姨,我有身份,我是‘米国公门’。”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顺着说又怕老板当真了,反着说又怕把老板得罪了,正在为难,听见Benny在前台叫她:“Helen,COME HERE——”她借机跑到前台去了。

  Benny从收银机里拿出一张二十块的钞票,递给她,说:“你——到Wal-Mart那边去买十张六——合彩,就让机器打——几个数字就行了。”

  她不太懂他的意思,他给她讲了一下怎么买六合彩,然后说:“今天有个两百万的大奖,如果中了,你的身份问题就解决了。”

  她莫明其妙地看着他,既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身份问题”,又不知道身份问题跟六合彩有什么关系。她问:“什么身份问题?”

  他满脸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真的是傻——呼呼的,F2都是跟F1走的嘛,你的——EX跑掉了,你就没身份了嘛,你连这——都不懂?那你现在是不是已——经黑掉了?”

  她又呆了,因为撒谎的时候没想那么远,而且“丈夫跑掉”的谎还是老板帮忙想出来的,她事前根本没有准备配套的谎言。

  他见她不说话,缓和了口气说:“你可以申请学校读书呀,你录——取了,就有身份了——”

  她捡起这个谎,继续往下编织:“我已经申请了学校了,但不知道录取了没有——”

  他说:“去——买六合彩吧,如果中奖了,我们一个人可以分五十万,你就可以买一个美国绿卡了。”

  她好奇地问:“美国绿卡还可以买?”

  “‘当盐’啦,你在美国投资一百万,就可以拿到绿卡。”

  她笑了一下说:“那我也买不成,我只五十万。”

  “我把我的那份给你——,你就有一百万了。”

  她连连推脱:“我怎么好要你那份?”

  他似乎有点黯然:“反正——我拿着钱也没有地方用。”

  她望着他,说不出话来。他一听到她丈夫不要她了,就马上想到她的身份问题,而且愿意把自己的五十万给她去买绿卡,令她感动得喉头有点发哽了。

  他催她:“快去吧,过一会就忙起来了——”

  海伦跑到Wal-Mart去买了六合彩,用自己的钱买了一点糖,因为她答应过带糖给他们吃的,既然他们没忘了叫她“阿姨”,大概也没忘记吃糖的事吧。她估计这个“阿姨”的浑名是逃不掉的了,也懒得计较了。

  她从Wal-Mart回来,把六合彩票给了Benny,把糖分给大家吃,然后就开始干活。老板说今天阿GAM休息,所以厨房里面会忙一点,问她可不可以帮着“摸虾”。她连忙说“可以可以”,老板给她示范一下,是一种很大的虾,叫她把虾皮剥下来。

  她觉得这活很简单,就尽力做快点,做完了好帮着做别的事。这是她第一次把餐馆的活当自家的事来干,只想干得又快又好。她很快就摸完了虾,问老板还有什么活干。

  老板过来看了一眼她摸的虾,马上大笑起来,还叫其它两个过来看:“嗨,你们快来看,阿姨好狠的心,不光脱了别人的衣服,还把别人的尾巴都‘扼’掉了——”

  这个“扼”字发音很特殊,要把舌根翘很高,而且要发第三声。根据上下文,海伦估计这个“扼掉”就是“掐掉”的意思。

  三个男的看了她摸的虾,笑做一团:“阿姨你好残忍啊——”

  她惶惑地说:“尾巴那里的皮好难剥,我以为尾巴没用,就连尾巴一起弄下来了——”

  几个人笑得更厉害了:“现在尾巴‘当盐’没有用,到时候你就知道尾巴有用了——”

  她不理他们的玩笑,只在担心这些虾都报废了,赶快说:“那怎么办?要不我把这些虾买下吧。”

  老板的眼泪都笑出来了,连声说:“不用不用,没尾巴就没尾巴,照样可以卖,只不过难看一点。哈哈哈哈,我是不敢叫你摸了——”

  她不知道老板这句话是说再不敢叫她“摸虾”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也不敢乱接嘴,只尴尬地站在那里。老板马上拿了些雪豆出来,说:“阿姨你摸雪豆吧,把尾巴全部‘扼’掉——”

  海伦就来“摸”雪豆,就是把雪豆的两个头掐掉。三个男的笑够了,也回头去干他们手头的活,老板烤叉烧肉,阿Sam炸甜酸鸡,Benny在炸芝麻鸡。几个人边干边闲聊,一点也不觉得累。三个人当中,就是老板的话多一些,阿Sam次之,Benny很少说话,所以老板出去送餐的时候,就没什么人说话了。

  海伦看见后门附近的一个架子上放着一个小收录机,她看了一下扔在收录机旁的磁带,多半都是粤语歌,张学友的最多。她想起昨天找工时听到的,就到处找那盘,但没找到。

  她问:“阿Sam,有没有?”

  阿Sam说:“肯定有哎,那是Benny的最爱嘛。”

  “我怎么找不到?”

  阿Sam走过来看了一下,说:“在收录机里面。你喜欢听呀?我放你听。”说着就按了放音键。她听到了张学友的声音,是粤语的,Lily也有一盘,而且有歌词,所以她知道歌词的意思,只是不会唱粤语,但她用国语唱时,总觉得唱不出那个味道来。

  她听着录音机,小声跟着学,想用粤语的发音来唱,唱了几遍,自己觉得唱得像模像样了,很有几分得意,心想,到底是学语言的,外国话都学了,难道还学不会本国话?

  正在得意,老板送餐回来,听见她唱的粤语,就哈哈大笑起来:“阿姨呀,你唱的什么呀?‘我热情未改’,你唱的就像是‘我有钱买鸡’。”

  阿Sam也哈哈大笑:“我早就听出来了,不敢笑阿姨,忍得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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