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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迟到的信

作者:日下圭介

  时隔很久,收到了姐姐的来信。同往常一样,信封上并列写着收信人“靖子”和弟弟“博”的名字。靖子脱下上班穿的西装,换上了平时的衣服。拆开了信,三张信笺露了出来。
  内容仍然是老一套,从谈论天气开始。
  “东京已是初夏,燕子飞来停落在邻居家的天线上。今天早晨我从公寓二楼我的房间清楚地看到有六只燕子并排落在上面。今天天气比较热,我想九州一定更热吧?”
  接着询问了母亲的健康情况,神经是否还痛,再往下又询问了靖子的工作情况。最后,姐姐还在信上说她准备在七月父亲忌辰那天回家来。
  靖子看完了信,马止招呼博。“这封信是尚子姐姐给你的。”博顾不得弄掉手上沾满的泥土,接过信一看,马上就嚷了起来,“我已是中学生了,还用平假名给我写信。哼,真小看人!”
  “这是看你的程度写的呀。”靖子说着,拍拍弟弟的头,笑了。她看到弟弟一天天在长高,心中暗想恐怕不久,自己连他的脑袋都够不到了。
  “哼!从头到尾都把人当小孩看。”博操出一副大人腔,生气地把信甩到一边,径自回到了电视房间。
  靖子把信捡了起来。信是这样写的。“博,身体好吗?姐姐得了感冒,从前天开始就一直躺在床上没出屋。不过,你不要担心,姐姐每年夏天都要得一次感冒的。况且姐姐现在已经退烧了。呆得无聊时,我就躺在被窝里看电视。棒球队夜间比赛的电视转播我都看了,很有意思。昨天,阮神队的选手田渊打了第十号本垒打,博,你一定非常高兴吧。今年暑假你到东京来玩吧!我好带你去看夜间棒球比赛。”
  唉,难怪博生气,真是把他当小孩了。靖子叠好了信,可是……靖子系上围裙,又想到。这也不能怪罪姐姐。因为姐姐从九州老家回东京后,我和博,还有妈妈一直没有见过她。博的成长自然超出了姐姐的想象。
  透过厨房的窗子,可以望到远处的山峦。在晚霞的反射下,重叠起伏的山峦披上了一层紫色的光彩。
  靖子边切菜边想着姐姐的事。尚子现在幸福吗?她以前可是很不幸的,她牺牲了自己的幸福,赡养着母亲,抚养着弟弟和妹妹。
  十年前开办一家小铁工场的父亲突然死去,留下了大笔债务,抛下了多病的母亲和幼小的弟弟妹妹……
  正在中学读书的尚子放弃了继续升学的念头,随着集体在东京就了业。在东京,她去过面包铺,到过裁缝厂,当过中草药的推销员……虽然工作变换无常,可是她从未断过往家里寄钱,钱数虽不多,可要知道当时她给家里起了多么大的接济作用啊!如果没有这些钱,靖子恐怕上不了高中,抚养博也就成了问题。现在尚子已经来到了欢乐的世界,听说三年前她在新宿的一个俱乐部就业工作了。
  这件事除了靖子以外,尚子对谁都没讲过,所以任何人都不知道。不,也不一定,说不定母亲已经有所察觉,因为尚子的汇款数目突然增多,去年回家时又打扮得相当花哨。母亲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对姐姐开始冷淡起来了。以前,母亲一谈起姐姐就喋喋不休,近来突然一下子变得沉默不语了。
  母亲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对于在富有的商人家里长大、从来不出家门的小姐出身的母亲来说是不允许女儿那样生活的。
  可是,我觉得那样对待尚子,末免太过分了。能责怪她什么呢?
  洋葱的辣汁溅进了眼睛里,靖子忙用围裙擦去眼泪。
  姐姐现在很幸福吧。是的。她一定很幸福。招待员之类的工作,想必是顺利的。而且她从小就喜欢做出头露面的事。对,还有一件事。靖子切着洋葱不觉独自笑了。
  尚子有朋友了。这件事尚子也只是悄悄地跟着靖子一个人讲过。那个人叫新崛武人,听说是俱乐部的一位顾客,在神户当医生……
  现在真想见姐姐一面。想看看她那可亲的笑脸。那笑脸我无论如何是做不来的,虽然对着镜子试着模仿过,可是怎么也不象。今晚给她打个电话吧。不行,算了吧,可能她正在班上,而且打电话她会生气的,又该说我浪费钱了。要是以感冒为理由呢?也不行,她在信中说过,她每逢入夏都要得一次,算不得什么大病。干脆就等她七月中旬父亲忌辰回家时再见吧。靖子又向窗外望了望,晚霞已经失去了刚才那种绚丽的光彩。山边出现了淡红色的云彩,使人感到夏天迫近了。
  虽然再过两个月,就可以见到姐姐,好象是还要等很久很久似的。

  今年的霉雨季节比往年都晚,可进入霉雨期后,雨就下个不停,这雨不仅下得时间长,而且还很大。闹得到处发生山崩和水灾。直到六月最后的一个星期天,雨才算停住。天空现出蔚蓝色。这是只有夏天才能看到的蓝色啊。
  一个少年牵着小狗脖子上的锁链,在山坡的路上奔跑着。山岗上,有一片开阔的空地,由于阴雨绵绵,粘液般的红土上杂草丛生。两台长满了铁锈的推土机象动物的残骸一样被扔在那里。
  少年知道一家不动产公司为建没新的住宅地,几个月前曾平整过这座山。但他不知道那个不动产公司由于资金困难又中断了这项工程。
  少年深深地呼了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他回过头来向自己走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红色的、蓝色的密密麻麻的屋背在游丝中晃动。少年直到从中认出了自己的家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向相反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在填海造地上建起的工厂,工厂的尽端是大海,海水在夏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一艘刚刚驶出横滨港的货轮缀慢地向前移动着。
  少年摘下套在狗脖子上的锁链,小狗高兴地撒着欢儿,向草丛的深处跑去,少年也追了过去,泥泞的红土深深地陷住了少年的长筒胶靴,使他几次险些跌倒。越往里走,草越高。最后,草竟然过了少年的头顶。这种草已经适应了这块土地,到了秋天就会开出黄色的花来。
  挂在草叶上的水珠,打湿了少年前额的头发和衣服。少年有点害怕了。虽然几次来过这个山岗,但钻入草丛深处还是第一次。这里是大人们禁止自己的孩子来玩的地方。小小的冒险使少年紧张得心怦怦直跳,但是,他并没有后退,雨后天晴的太阳仿佛也在鼓励着他前进。
  穿过草甸子,山岗的尽头,形成了一个陡坡,坡的下边长着茂密的树木,对面远处有一条通往小学去的公路。公路上的汽车队列尤如玩具车似地走动着。
  因为连日下雨,松软的山土被冲成一条沟,形成一股水流,水声潺潺流下山坡。突然小狗不停地叫了起来,只见斜坡的对面,小狗一个劲地扒着泥土。
  少年来到小狗这儿,一股臭气扑鼻而来。他急忙用右手捏住鼻子,开始寻找小狗扒的东西。他发现泥土中露出一缕黑线。少年好奇地在小狗的旁边蹲了下来,他抓住那缕黑线,用力一拽,只见黑线被拽了下来。少年用一种学者似的目光,盯着攥在手中的黑线。刹那间,他跳了起来,尖叫着跑回草丛中去。原来,那缕黑线是人的头发。
  原来住宅建筑工地上挖出了一具已经腐烂了的尸体。是一位二十三岁到二十六岁左右的女子。
  验尸结果,这个女子可能是五十天或六十天前死去的。喉部有指甲抓过的月牙形伤痕。明显看出,死者是被人掐死的。
  当地警察署立即组成了这起遗弃尸体杀人案件的搜查本部。县警察本部和邻近的警察署也派了刑警赶来援助。
  被害女子的衣服很整齐,看不出有被污辱过的痕迹。从现场的位子来看,很难断定是强盗或是抢劫犯罪。搜查本部一致认为,这个女子是被知根底的人谋杀的。
  搜查本部马上开始着手调查死者的身份。幸运的是,于当天的黄昏,在尸体附近的泥土中发现了一个手提包,无疑是这位女子随身携带的物品。但是,手提包中没有发现象身份证、月票、执照一类可以直接证明女人身份的物品,仅有几干日元的纸币和一些化妆用品。可是搜查本部从手提包的底部获得了一个重大线索。一块五公分见方的纸片,由于潮湿,已经开始破碎。搜查人员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纸片打开,纸片上显露出紫色的文字。这是一张超级市场的现金收支记录器所打出的收据。
  几名搜查人员立即从新宿乘上电车出发,在第五站地下了电车。那个超级市场就在附近。他们立即奔到那里,在商店的周围寻找线索。终于在第二天搞清楚了那个被害女人的身份。
  离超级市场约有公共汽车两站地的地方,有一片密集的住宅区。经营公寓的主人对刑警们说,“从诸位谈的情况来看,我想可能是住在我这里的姑娘。服装和脸型的特征与诸位说的一样。她是四月末前后不见的。因为她以前就说过想回老家去,所以我们也就没在意。女子的名字叫唐崎尚子。

  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推车走过来,车腿上的小轮子轧在水泥地上,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刺耳声。
  野间刑警慢慢地回过头来望着靖子。他那双眼睛里透着大象般的慈祥目光。在他的目光示意下,靖子走近床边。一块白布覆盖在床上隆起的物体上,野间刑警转到靖子身后,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以防她突然昏厥倒下。法医揭开了白布。一具裹着几层绷带如同木乃伊似的尸体露了出来。靖子只能从眠睛和鼻子部分来辨认尸体。刹那间,只见靖子眼眶里一下子涌满泪水,一阵恶心也随之袭来,她急忙用手帕把嘴捂住。
  “确实是你的姐姐吗?”野间问。
  靖子的嘴唇在激烈地抖动着,泣不成声,只好点头代作回答。她好象机械装置似地在上下不停地点着头。

  “并不是她死了我才说她的好话,象尚子这样的姑娘真是不多,她朴素,会说话。干起事来总是带着一股韧劲。”老板隔着柜台低声向刑警讲到。他是一个年近四十的矮个子,长着一副微微发黑的脸膛。
  “是什么时候不来这里的?”刑警喝着海带茶问道。
  “是四月二十一日。”老板好象早已预料到要问这个问题似的,马上脱口答道。
  “说过休息的理由吗?”
  “没有。”
  “以前也有过无故长期缺勤的事吗?”
  “一次也没有,所以觉得很奇怪。”
  “只是觉得奇怪?”
  “给她的公寓打过电话,说是可能回老家去了……”
  “干这种工作与男人的交往多吧?”
  “啊,是的。多少……,不过尚子是个正经的人。”
  “有男朋友吗?”
  “这……”
  “不要有顾虑,帮助我们对你是有好处的。”
  “我觉得她好象没有男朋友。”
  “在客人中总会有一、二人和她关系比较密切吧?”
  “……”
  “你放心,我们不会给你的客人添麻烦的。”

  野间刑警站起来打开了窗户。街上的噪音和韧夏的凉风一并灌了进来。
  “凉爽吧,这是从码头吹来的风。”说着他在靖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靖子点了点头。
  野间点燃了一只烟,问道,“是第一次来横滨吧?”
  靖子回答说。“是的。毕业旅行到过京都,再往东来是第一次。”
  “是吗。你姐姐生前在东京期间你也没来过吗?”
  “是的。”靖子回答道。答话虽然简短,可是种种往事却老是萦回脑海中。刑警用“姐姐生前在东京的期间”这种过去式的表达方法,对自己来说是无比残酷的。是啊,我确实想过趁居住东京的时候去看看姐姐。
  “你和尚子姐姐最后一次相见是什么时候?”
  “是去年夏天,七月十日以后在父亲忌辰那天姐姐回家来过。”
  “噢。姐姐每年在父亲忌辰那天都回来吗?”
  “不是每年都回来。”靖子低头否认道。“去年她突然回来,使我们很吃惊。”靖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此时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暴雨过后的傍晚,在没有开灯的昏暗的浴室里,靖子正在给母亲搓洗着后背。母亲干瘦的背背上尽是斑点。突然,一双泳凉的手触到了靖子的脖子上,靖子尖叫一声。她站起来转身一看,热气中闪现出尚子的面孔。
  “啊!姐姐!”靖子叫了起来,“吓死人了,你回来怎么不先告诉家里一声。”
  “我给你们写信了呀!”尚子认其地说道。那副样子使你觉得她确实不是在说谎。靖子暗自苦笑着。唉,她还是老样子,冒冒失失的。靖子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什么。在和姐姐的最后一次见面时,怎么能跟她吵架呢。
  “真是一个粗心大意的姐姐。”野间刑警笑了,细细的眼角上出现了思虑的皱纹。
  “那么,你收到姐姐最后的一次来信是什么时候?”
  “记得是五另十号以后收到的信。”
  “信中写的什么内容?”
  “倒没有写什么,只是说准备七月份回家来看看。”
  “信中确实说要回来,你没有记错吧?”
  “没有错。如果需耍的话,我把那封信拿给你看看,正好明天母亲和弟弟就从九州到这儿来。”
  “那么就请你现在打个电话告诉他们,顺便把信捎来吧。呶,那有电话。”
  野间虽然那么说,可是他对这封信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他觉得在这封姐姐给妹妹的信中不会找出什么线索的。野间把话题转到其它问题上来了。
  “靖子,你知道一个叫新崛武人的人吗?”
  “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从姐姐那里。”靖子压低了声音,“姐姐以乎对他抱有好感。”
  “是朋友吗?”
  “详细的情况我不太清楚。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靖子抬起头来,眼睛好象望着远方,“姐姐曾非常高兴地向我透露过,说她可能和新崛结婚。”
  “噢,是这样。”
  野间把手抵在前额上,露出了一副沉思的神态。一阵暂短的沉默过后,只见野间摇了摇头,中断了自己的沉思,对靖子说,“哦,你听到了吧?这就是码头上轮船的汽笛声。一定是远航的。”靖子也侧起耳朵静静地听着轮船的汽笛声。

  次日清晨,兵库县警察署寄来了关于新崛武人的报告。顿时,搜查本部活跃起来了。新崛是神户一家私立医院的外科医生,今年虽然才三十八岁,却担任着外科部长的职务。这也是因为他妻子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岳父,是他大学的前辈,而且是县医师会的后台所导致的缘故。岳父在医院里也挂理事的头衔。
  二年前的春天,妻子患了内脏系绕的癌症。新崛意识到妻子的死已经迫在眼前。他虽然有思想准备,但人们还是可以从他的表情中看出内心是非常苦恼的。可是她父亲并没有因此而绝望。他施展出他所具有的全部的影响力委托所有的名医,给他女儿治病。他终于胜利了。他的女儿——新崛武人的妻子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
  从这份短短的报告中搜查本部察觉到了新崛谋害尚子的动机。这使他们非常地兴奋。
  新崛在对妻子绝望中,来到了东京,在新宿俱乐部结识了尚子。这一点也得到了俱乐部老板的证实。尚子的和蔼、温柔使新崛绝望的心得到了安慰。俩人的感情加深了。新崛向尚子提出了结婚的要求,当时可能还是出于真心。因为他认为妻子的死已经是不可挽回了。没想到她妻子恢复了健康。于是,尚子的存在就变成多余的了。看来尚子说不定要以婚约为据,要求和他结婚。新崛也说不定怕她的“嘴”给走漏风声,总之,对新崛来说,尚子只不过是一时的精神安慰而已。那是出于过去感情上的过错。
  可是,对尚子来说,新崛是第一个向她吐露爱情的人。因此,尚子本人只存在现在和将来,不存在着什么过去,她把火热的爱情都倾注到新崛身上。这种热情对他新崛来说无疑是一种障碍。
  新崛和尚子的事已经不是一般的丑闻了。新崛清楚地知道,丑闻对作为医生的地位和将来,将会带来可怕的后果。闪此,搜查本部得出了结论,新崛谋杀尚子是不奇怪的。
  两名搜查人员赶到了神户。
  新崛武人所在的医院位于六甲山麓。医院规模让刑警们也吃了一惊。从山上可以眺望全城。
  来到传达室,搜查人员说明了来意。传达室的值班人员告诉他们说新崛医生正在巡诊。两名刑警便在办公室等候。工作人员端来了茶水。刑警与那个工作人员闲聊了几句后,用同样的口吻打听新崛最近什么时候去过东京。
  工作人员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象工作日志样的东西。从中得知,新崛从四月十八日开始,出席了在东京召开的为期四天的学会。
  两名刑警不觉地互相交换了眼色,但表面上仍然装出一副若无其享的样子。他们从中得到了一些线索。尚子是四月二十一日从俱乐部失踪的。此时正值新崛出差去东京参加学会的最后一天。
  “从那以后新崛没再去过东京吧?”
  “个人的旅行是不告诉我们的。”工作人员立刻显出一副难堪的脸色,很抱歉地回答道。
  约莫过了四十多分钟,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巡诊结束了。外科部长的房间在四楼的南端,阳光透过宽敞的玻璃窗射迸房间里。新崛正在桌前看病历,一见到二位刑警就马上站了起来,脸上现出一副讨人喜欢的笑容。这笑容使人感到是位受过良好教育,有修养的医生。虽然还没有到四十岁,头上却长满了白发,似乎白发在起着证实一个医生的自信程度的作用,
  “是为唐崎的事吧?”新崛把二位刑警让到沙发上后,自
  已便主动地开口问道。
  “您知道了?”
  “从报上看到了,太令人痛心了。”
  “你们好象关系不错啊。”
  “可以说是在某种程度上不错。”新崛从桌子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实在不好意思,各位都进行了各种调查了吧,什么我都可以回答。”
  “谢谢,那么我们就不客气地提问题了。”
  “请吧。”
  “你能不能具体地讲一讲你与唐崎之间的关系达到了什么程度?”
  “耍说具体嘛,这就难说出口了。我们两人都是大人。一个招待员和一个客人有时在外边接触过。我们之间关系的程度就清你们自己去想象吧。”
  “那么就让我们谈谈我们的想象吧。从前年夏天开始,你每次去东京时都要与她见面。在那个期间,你没有住饭店,而住到她的公寓里去,并且和她订了婚。是这样吧?”
  “说得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你不是说让我们任意想象吗?”
  “只是说了请你们想象,但没说‘任意’两个字。这种没有根据的空想不是给我出难题吗?”
  “谁说没有根据?”
  新崛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刑警。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它吐了出来。“真的吗?”
  “真的。”刑警接二连三地说。“邻居们都晓得,你一天到晚地住在唐崎尚子的公寓里,也有人看到你与唐崎尚子一块儿在她的房间吃过早饭。”
  “在她的房问住过倒是住过,可是你们后面的话就说得太过分了。”
  “哪些说得过分?”
  “说什么我和她订了婚。”
  “难道没有这回事吗?”
  “你有什么根据?”
  “有,是尚子自己说的。”
  “是对你们讲的?”
  “不是对我。是对她妹妹讲的。”
  “这是造谣。”
  “是真是假现在还很难说。再说些别的吧。听说你四月十八日去过东京?”
  “去过。”
  “从那以后还去过吗?”
  “以后再没去过。”
  “好吧。”
  “刑警,你们是在怀疑我吗?”
  “现在还没有把你作为指定的对象来怀疑。”

  第二天傍晚母亲和弟弟从九州赶到东京,见到了尚子的遗体。看到了死去女儿的面孔,母亲不禁号啕大哭。靖子吃惊地望着母亲。同时心中也感到了一种奇妙的宽慰。因为她知道以前母亲是很偏爱尚子的,现在,尚子死了,今后母亲会把对尚子的爱情也倾注到自己的身上。母亲和弟弟返回旅馆后,靖子找到刑警,把姐姐来的最后那封信交给了他。
  “野间,你来给大家说明一下。”署长催促道。
  “好吧。”野间站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环视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每个人的脸。他打了个喷嚏。“我们认为尚子被害的时间是四月二十一日。这既是她休班失踪的时间,也是验尸结果所推定范围内的时间。我们还判断曾与尚子有过恋爱关系的新崛武人是最可疑的罪犯。四月二十一日正是他出差到东京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说,他当时还在东京,还在杀害尚子能够得逞的现场。但是,我们设想的这个前提现在变得有些不可靠了。”野间停下来用手帕擦了鼻子上的汗水。窗子虽然敞开着,可是,没有一丝风。
  “请看这个。”野间拿起桌子上的一件东西递给了旁边的刑警科长。人们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科长的手上。科长手里的是一封信。
  “是被害者的信。”
  “是的。是唐崎尚子写给九州的妹妹和弟弟的最后一封信。”
  “这……?”一个地方署科长发出的嘶哑的声音。
  “请看看邮戳。”
  “是东京都内邮局的邮戳。”科长重新端正了一下老花眼镜,把邮戳上的字读了一遍,邮局是‘日本桥’,曰期是‘50·4·308-l2’。也就是今年四月三十日的上午八点到中午十二点之间收到的。”
  “这就怪了。”几位刑警不约而同地开了口。
  “确实是怪。”野间不在乎地说到。
  “如果被害者唐崎尚子是四月三十日发出的信,那么她被杀害的日子就不是四月二十一日了。而且对新崛的怀疑也就……”
  “也就站不住脚了?”刑警部长不高兴地说道。
  “不只是邮戳,”野间继续说道,“信中还有证实尚子二十一日以后还活着的根据,请把信给我。”
  野间从科长手里接过信后,动作迟缓地从信封里抽出信。
  “这封信是尚子给弟弟博的。信中说由于感冒,每天躺在床上觉得无聊,因此就看夜间棒球比赛的电视节目。问题就在这里。”野间说完,清了清嗓子,念起信来。“那天阪神队选手田渊打了第十号本垒打。博,你一定非常高兴吧?,”读到这里野间说,“过么说尚子看了田渊选手打了第十号本垒打垃没有疑问了。”
  “田渊打第十号本垒打是什么时候?”
  “是四月二十八日。第九号本垒打也是在同一天打的。信上写的是‘昨天’,尚子写信是二十九日,寄信是三十日,这正好对得上。”
  “信肯定是尚子写的吗?”一名年轻的刑警问道。
  “经笔迹鉴定,收信人名、内容确实都是尚子本人的字迹。”
  “难道新崛这条线就算断了?”不知是谁扫兴地嘟嚷了一句。
  “还得再调查一下这个家伙周围的人。”刑警部长操着嘶哑嗓子说道。

  靖子本来觉得自己很早就可以离开住处了。可是当来到尚子住过的公寓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她虽然看了好几次在书店买的东京都地图,可还是乘错了电车。结果绕了个大圈,耽误了时间。靖子没想到公寓是一座漂亮的小楼。
  管理人的妻子很热情,她显出一副很同情的样子反复地说。“真是个好姑娘,太可惜了。”
  靖子随她走上二楼。楼梯是建在外面的。二楼搂道的一侧有六个门,尚子的房间在第二个。
  管理人的妻子打开了门锁。十二平方米大小的房间和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可是任何地方都嗅不到姐姐那熟悉的气息,使人觉得冷冷清清。小桌子。木箱、衣柜也使靖子感觉不到对姐姐的怀念之情,服装和餐具里几乎没有一样是靖子所熟悉的。从而更加感到自己和住在东京的姐姐之间隔着一层障碍。有关尚子在东京的生活她实际上是一无所知的,因为尚子是在另一个世界里度过的。
  公寓里的女人们对靖子说了很多尚子的话。说尚子很爱打扫,说她时常给邻居家的小孩买些礼品。可是靖子几乎一点也没听进去,一切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任她们随意说去吧。她打开了南面的窗户。风带着一股潮气灌了进来。她靠在柱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窗户前方一个面积不大值很整齐的院子里坐落一户人家,房子很大,年代好象已久。忽然,靖子想起尚子的最后一封信上写着“燕子来了,落在邻居家的天线上……”的词句,开始寻找起天线。在一层屋脊的檐上确实有根天线在闪着刺眼的光。可是并没有燕子落在上面,靖子想象着六只燕子落在上面的情景。
  “听说燕子常来这里?”靖子问道。
  “燕子?”管理人的妻子惊讶地反问道。
  “姐姐信上说的,每到夏天都飞到那家去。”
  “啊。”女人笑了,“是的,每年都来,尽管这里脏得垃圾满地,可它还是恋恋不舍,每年都飞回来。燕子一来,夏天也就快到了。”
  “姐姐喜欢春天和夏天。也非常喜欢那些季节性的动物和花草。”
  “借对面院子的光,使这么脏的地方也有四季了。”那个女人说着走到窗前,手指着对面的院子。“你看见腊梅和樱花树了吧。一样只有一棵。梅花开后樱花开,那时燕子就飞来了。接着是挂鲤鱼旗,你看这条鲤鱼旗多漂亮啊,在这个地方是少见的。那七条每个大约有四米长,鲤鱼旗在风中来回摆动。你看见那旁边儿立着一个石灯笼吧。在那儿呢,这些都是在过节半月前竖起来的。”

  雨越下越大。一个男人竖起雨衣领子,扔掉了几乎耍烧到手指的烟头。烟头在积水中嗞地一声熄灭了。这条街上家家都有一块面积宽阔的土地,周围用木头严密地围起来。耍买这么块土地,到底需要多少钱呢?为了解除心中的无聊,他开始做了一下计算,但马上又停止了,因为他的计算使他醒悟到,干一辈子所赚的钱数微乎其微。男人生气了,与其说是下雨的缘故,倒不如说这条街的样子使他看了很不舒服。
  突然,男人抬起头来。他看见了一位姑娘打着红伞,提着买东西的篮子,从厨房门走了出来。男子悄悄地跟在姑娘后面,走了有十米左右,男人赶上去拍拍姑娘的肩。
  “你是新崛那里的佣人吗?”
  “不是呀。”
  “不是?”男人显得有些狼狈。
  “不是佣人,是帮忙的,你是谁?”

  野间给年轻刑警沏上一杯茶,说迫,“辛苦了,我一直在等着你。打听到了什么情况了吗?”
  ①鲤鱼旗用纸或布做成鲤鱼形状的旗子,用以庆祝五月五日的男儿童节。
  刑警喝了口茶,又打了两个喷嚏。
  “感冒了吧?”
  “在神户那宽阔的大街上,雨中监视了三个小时,真是无聊极了。”
  “情况怎么样?”
  “问了新崛的女佣人,不,问了他家帮忙的。得到的结果,新崛是清白的。”
  “你不要急于下结论,把调查情况的前前后后给我说一遍。”
  青年刑警装模作样地提高了嗓门,揉了揉鼻子开始说道。“听说新崛武人是四月十八日去的东京,四月二十二日早晨五点钟左右回到家里来的。他没有乘火车,是开自己的车去的。”
  “开自己的车?”
  “他好象很喜欢开车,听说他时常自己开车去东京一带。在东京期间,他住在品川的一家饭店,车子使停在饭店的停车场。
  “我再去了解一下,不过,即使他是把车停在那里,对查明这个案件也不会有多大帮助。
  “那个女佣人,不,那个帮忙的住在新崛家里。她一口咬定新崛回来以后,再也没去过东京。别说是东京,哪儿都再也没出去过。除了工作之外晚上很早就回来。一次也没有在外面住过。新崛也唠叨过,说担心他妻子的健康,为此不敢怠慢。”
  “夜间不出去玩吗?”
  “好象不出去。虽说是外科医生,但当了部长以后就不值班了。听说每周只有两次到九点钟结束的夜班。”
  “倒象画上描绘的清廉无瑕品行端正的人。这样看来他不象是一个在东京有不正当行为的男人。”
  “那可不一定,我又提醒了一下女佣人,问她新崛有没有当天往返东京的情况。又用多少有些吓唬她的口气说,他一定是去过一次东京的,这一招儿倒是有些奏效了。”
  “你倒有办法,她仍然说没去过吗?”
  “这么一来,她才认真地回想了一下。”
  “结果呢?”
  “她说有一件奇怪的事。”
  “噢,什么怪事?”
  “那个女佣人每天都要打扫主人上班开的车,有一天早晨擦座位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
  “报纸。”
  “是奇怪的报纸吗?”
  “不,是大报的晚刊。”
  “过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她无意中捡起来一看,上面登着东京小岩失火的消息,因她哥哥在小岩工作,便不知不觉地读了一下。”
  “那失火的事与这案件有什么关系呢?”“失火和案件本身倒没有什么关系,烧了两幢房子。”
  “你发高烧了吧?”
  “不要紧,虽说比一般人的脑袋要差一些,但还算正常。因为是一场小火灾,所以关西的报纸才没有登载。”
  “啊,你想说的意思我明白了。”
  “即使是同一种全国发行的报,根据地方不同,比如象东京。大陂、九州等报社的编辑的内容就不同,印刷也不一样。”
  “那么说,她看到的报纸是在东京编印,只在关东地区发行的报纸了。”
  “是的。”
  “是什么时候的报纸?”
  “刚才给东京小岩那里的警察达电话调查了一下,失火的那天是四月二十九日拂晓。消息登那天的晚刊上。”
  “那天新崛来东京了吗?”
  “了解了医院,天皇生日①那天是停诊曰,但他上班了,一直到晚上六点钟。这些也都得到值班的护士、医生的证实。从他诊断过的病历上也可以得到证实。”
  “那么值完班后是不是直接回家了?”
  “不是直接回的家。他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是要看看朋友,可能要晚一点回去。结果真是如此,直到十点半左右他方回到家里。”

  天皇生日 四日二十九日。

  “你见到新崛了吗?”
  “见到了。”
  “他说了些什么?”
  “说是打算去看看大阪的朋友,也许是约会有误,没有见到,在大厅里白等了一个多小时。没有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看了场电影就回来了。”
  “报纸的事你问了吗?”
  “他笑着说在那儿等人的时候,他拿起一张放在沙发上的报看了起来,随后就给拿回来了。”
  “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的。”
  “在医院工作到六点,十点半回到家来。这段时间内去了东京是不太可能的。假设即使是可能的话,在离开横滨的某个地方也没有杀害尚子的时间。”
  “那倒是。可是……”
  “你又发现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现。四月二十九日也就是尚子发信的前一天。”

  山岗上洒满了霞光,使人感到夏天临近了。野间刑警踏着野草慢慢地走着,高到胸部的杂草快淹没了他,呛人的草气老是围着他久久不散。前方是大海,是具有夏日特色的海。
  但是,他脑海里所反映的并不是眼前色彩强烈的光景。眼前的无论是草还是土都处在象曝光不佳的照片一样的黑暗之中。他想,男杀人犯,女被害者也都处在黑暗之中。这里不是无人靠近的空地,也不是远离村藩的地方。这里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对面住着几百户人家。杀害尚子,掩埋尸体必定是在深夜进行的。
  他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浮现出一个女人的面孔。女人痛苦地挣扎着,想呼喊求救,但叫不出声来。一双手用力地卡进了女人细白的脖子里。女人的脸部渐渐地失去了血色,嘴唇微微颤抖着,最后一动也不动了,眼睛半睁着。男人将女子的尸体拖到岗上,用己准备好的铁锹,拼命地挖开红土,远处,陆地和海洋闪着灰光。男子用手背抹掉了汗水继续挖土。这个男人就是他——新崛武人。
  不知是什么时候,野间长叹了一口气。一封信,就是那封盖有邮戳的信打断了他的思路。是它,证实了新崛离开东京以后十夭,尚子还活着。
  他穿过草丛。
  忽然,他发现了有个东西在移动。野间定神一看,是一个人影。野间不觉叫出声来。“靖子!”
  靖子回过头来。“啊,刑警。我是来想看看姐姐被害的地方。”
  她欠身施礼道,“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我想明天早上坐新干线回九州。”“是吗?你母亲和弟弟也一起回去吗?”
  “不,母亲打算住几天,等休息过来以后和弟弟再一块回去。所以我一个人先走。”

  新崛武人放下内线电话的话筒,点燃了一支烟,思索起来。慢慢地吸完这支烟后,才站起身来。他没乘电梯,径自走下楼来。护士们见到他深深地鞠躬行札。侯诊室里,坐着很多患者,个个都是脸色苍白。他眼睛扫了一下这些身体虚弱的人们。
  “您就是新崛先住吧?”一位年轻的女子走到跟前问道。
  “你就是唐崎靖子吧。”
  “是的。谢谢您曾给姐姐许多帮助。”靖子施了一礼,“为此我特意从半道儿下车前来向您表示感谢,请您原谅。”
  “哪里哪里。我们到对面的会客室去谈吧。”新崛在前面领路,穿过宽宽的楼道。他暗想,这姐妹俩长得不象,但都很漂亮,可是尚子有一种能迷住男人的魅力,妹妹还太年轻,好象是还没成熟的果实。
  恰好,院长室旁边的接待室一个人也没有。
  “姐姐生前得到您不少照顾,非常感谢。”靖子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照顾她……”新崛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显得有些迷惑不解。“这个小丫头到底因为什么来找我呢?说我照顾她姐姐是什么意思呢?是讽刺我吧。我与尚子的事这个丫头到底知道到什么程度?”
  “谈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不,姐姐生病卧床不起时,听说您特地前去探望。”
  “啊,那么点享何足挂齿,是在公寓听说的吧?不管怎样我还算个医生,能起到点作用。”
  “姐姐每年季节交替时都得感冒。”
  “不过不是什么厉害的感冒,吃了我的药就好了。”
  “不仅给她吃药,还给她拿过吃的东西吧。”
  “哎呀,那算得了什么。”新崛不在乎地说道。到底是一个乡下的丫头,那么一点小事都认为是了不起的恩惠。脸上不觉地现出了笑容。
  “姐姐是任性的人。她没提过一些使您为难的耍求吗?”
  “没有,没有那样的事。”
  “恐怕连发信的事都拜托过先生吧。”
  “信?让我想想。”
  “她象对孩子似的让您发了信。您当时可能很生气。”
  “没有这个印象。”
  新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靖子的脸。不知不觉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去年的春天,大概是五月初吧,姐姐感冒了,先生去看望过她。那时姐姐把信交给先生让先生给投到邮简里。”
  “那样的事哪能一件一件地都记着。”
  “不对,这件事是不可能忘记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时,先生发怒了,一气之下拆开了信。不,是小心谨慎地拆开了信。你仔细地看了信的内容。过后没有把它投到信箱里。一年之后,也就是今年先生把信寄出去了。”
  “不明白你的意思。”新崛极力地想装出笑脸,可是怎么也不行。他自己也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周围青筋直跳。
  “姐姐是在去年田渊选手打了第十号本垒打之后写的信。那封信在先生手里攥了一年。到了今年春天,专业棒球赛又开始了。田渊选手又陆续地打出了本垒打。不久就打出了第十号本垒打。那时,姐姐已经被害了。四月二十一日田渊选手打出了第七号本垒打,打出第十号本垒打时候就出现了时间上的问题。”
  “你,你,你。”
  “如果您不想让我继续说的话,我就不说了,怎么样?”
  “……”
  “先生一直等着打出了第十号本垒打的那天。四月二十八日第十号本垒打出来了。第二天即二十九日,先生带着姐姐去年的那封信来到了东京。六点离开医院,驱车到大阪飞机场,你乘上飞往东京的全日空航空公司的飞机,晚上七点起飞,七点五十五分到了东京,把信发出,然后乘八点五十五分从羽田机场起飞的班机,九点五十五分返回了大阪。”
  “信的事是在公寓听到的吗?”
  “不,这是我的推理。”
  “你是在模拟侦探,姑娘。”“那好,就请您能即席听听侦探的故事。先生的算盘有一处打错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你的话很有趣,我很愿意听,你继续往下说吧。”
  “可惜的是田渊选乎第十号本垒打太早了!一九七四年,也就是去年,到了五月九日才好不容易打出了第十号本垒打。可今年要比去年早十夭以上。仅十五个回合,就打出了第十号本垒打,这是几十年来的新记录。”
  “我的侦探,下面又要讲棒球了吧?”
  “那封信曾写到,从窗子可以看到燕子落在邻居家的天线上。但是,如果是四月末,燕子是不会飞来落在那根天线上的。因为那家的院子里有很大的鲤鱼旗,它随风摆动,把燕子都给赶跑了。去年,田渊的本垒打是在端午节之后,也就是在降下鲤鱼旗之后打出来的。我讲完了,对不起,打扰您了。”靖子站起来向新崛鞠了第三次躬。
  “请等一下。”新崛连忙叫道。
  汽车滑翔似地飞奔在柏油的盘山路上。万家灯火,如同镶嵌着的宝石,闪闪发光。随着汽车的转弯,高度布断上升。城市的灯火在视野中越发扩展开来,逐渐地汇成一片灿烂的海洋。
  “夜景美丽吧?”新崛斜眼看了看坐在司机旁边的靖子说到。
  “真是美丽极了。”靖子发出了欢快的声音说道。靠山这边儿有几处别墅。
  “你把它打开看看。”新崛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递过一个用包装纸包着的铅笔盒大小的包。
  “啊,这是什么?”
  “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靖子小心地打开包,又打开了里面的塑料盒,不禁大声叫道:“真漂亮。”
  “漂亮吧?是珍珠的项链。是好东西呀。”
  “不过,你为什么把它送给我?”
  “是给你讲的侦探故事的谢礼。刚才我说过,你的推理是编造的,我没有杀害尚子。不过你的侦探故事是一个出色的推理。请把你这个故享卖给我吧。”
  “卖给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首饰来换你的推理,希望你把它忘掉。”
  “可以,我很高兴。可是,既然不是犯人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耍求?”
  “信誉如同商品的交易。被人怀疑,岂不是麻烦。”
  “我明白了。”
  “明白了?那么就把项链代替用指头拉钩的起誓吧。来,我帮你戴上项链。”
  新崛把车停在树荫下。他摘下开车用的手套,手指抓紧闪耀着色彩的珍珠项链,“它一定会使你满意的,来,把脖子伸过夹。”
  靖子半闭着眼睛,伸过脖子来。珍珠触到了喉咙。接着——新崛的手指卡进了靖子的喉部。
  靖子想喊,可是叫不出声来。卡入喉部的十个指头逐渐地加着劲儿。
  “住手!”
  昏迷中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喝声,接着又传来了新崛的叫喊声。卡住喉咙的手松开了。靖子晃了晃头,立刻清醒过来。
  “你干得很好!靖子。”头顶上传来了野间刑警的声音。“对不起,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赶上,再晚一点,你就要遭毒手了。这回总算给你的姐姐报仇了。”
  新崛全身瘫痪似地扒着自己的车抽泣着。手腕上的一双手铐在闪闪发光。
  “混蛋!”野间对着他的后背唾骂道,“一问三不知,差点让你蒙混过去。本来光凭着靖子的推理是不能把你逮捕的,你反而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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