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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建设省是怎样跟河童津的工程挂上钩的?”

  “河童津的河滩,约有六十公顷土地。其中四十公顷是国有土地,余下的二十公顷是民用土地。这四十公顷的国有土地,在明治二十九年以前也是民用土地。但是,旧河道法施行后,国家无偿地把这些土地收归国有了。收归国有之后,也还承认本人享有土地耕作权,但是,由于长年的大水冲刷,尽管是肥沃的良田,如今也只能种些桑树。现在正在施工的这条河的堤坝工程一完工,它就不再是河滩地,而要由建设省来进行废河处理了。”

  “通过废河处理,会给河滩地带来什么效果呢?”

  “这么一来,根据河川法的种种限制,如土地的占有或土地形状的变更,新建筑物等的禁令,就会被统统解除了。”

  “经过废河处理的河滩地。按理说,应该归谁呢?”

  “应该卖给那些享有土地耕作权的人。但是,建设省好像是瞒着当地的农民,悄悄决定,把河滩地卖给了大场家族的公司平安振兴工业。于是平安振兴工业就提前下手,去说服那些享有耕作权的人,并到处用花言巧语订合同,要他们等废河处理后,把民用土地那部分的所有权和国有土地那部分的耕作权转让给平安振兴工业。据说,收购价格是:民用地的所有权,每坪为二百元;国有地的耕作权,每坪为一百元。”

  “二百元和一百元?!太坑人了吧!”

  “可不是!真坑人!人们纷纷说,平安振兴工业为这次收购,投入的资金是五千万元左右,可是,等堤坝工程一竣工,地价将猛增到二百亿元。”

  “什么?从五千万元增到二百亿元?这究竟是多少倍呀?”

  他一时脑子里还没算出这项巨额猛增款的倍数。

  “四百倍呀。他们简直是贼。”

  “难道农民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事吗?”

  “在堤坝工程动工之前,平安振兴工业就把这些土地统统买到手了。”

  “照这么说,提坝工程一开始就是跟建设省暗中合谋才动工的喽。”

  “只能这样认为。建设省是主管修改河道工程的机关,在羽代河的治水工程上,官方处于指导、监督、支持羽代市的地位。当归还河滩地时,他们理应事先告诉旧地主人。这时,如果宣布堤坝工程近期即将开工的话,地的主人们一定会估计到地价将要上涨,而不同意公司收购。建设省不见得不知道这项工程,所以即使说他们是同谋,他们也无话可说。”

  “归还国有地这一点,可能是因为他们早已知道在河滩中筑一道正式河堤之后,将会导致废河处理的缘故吧?”

  “是这样的。如果还是原来那样的河滩地,当然要受到河川法规定的约束,绝不能随便归还。所以,当建设省发出归还预告时,明明知道修筑正式堤坝这件事,但是,为了平安振兴工业的利益,他们一直保持缄默。”

  “正式堤坝工程开工后,有的地主也知道自己受骗了。跟他们闹了起来。”

  “反对派的领导是丰原浩三郎的儿子。此外,好像还有那么几个人,但这些人遭到中户家的恫吓后,也就不吭声了。”

  “朋子,那我们该怎么办?”

  “等稍微再证实一下后,我准备给报社写一篇稿子。”

  “报社会给登吗?”

  “要是从正面来报导的话,当然会遭到编辑的扣压。不过,编辑也是有派系的。要是在报纸的最后版快要封版时,把稿子交给爸爸生前栽培的、现仍在报社工作的编辑的话,就有注销来的希望。最后版的份数印刷的多,又是在县中心地区发行,所以,它的影响力也会大。”

  “《羽代新报》要是抢先注销这条消息,那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那番景象现在似乎已经浮现在我的眼前了。”

  “河童津堤坝工程的违法勾当如能得到证实,井崎明美的尸体也就容易找到了。”

  “也许还会找到井崎明美之外的其它人的尸体。”

  这种想象使朋子感到毛骨悚然,但是,当她想到要揭露国家和市政府狼狈为奸的违法勾当时,便兴奋起来,忘却了恐怖。

  三

  “浦川先生。我想跟您说点事。”

  社会部的编辑——浦川悟郎听到朋子招呼他后,马上就意识到朋子想要对他说的话,是在社内不便启齿的。

  “出来一会儿吧。”

  浦川点了点头。两个人走进离报社不远的一家茶馆,面对面坐下后,浦川说:

  “这儿可以吧?”

  “您这么忙,耽误您时间了。”

  “不,没什么,工作告一段落,正想喝杯茶呢。”

  浦川悟郎是一位从越智任社长时就在报社工作的老职工。由于老实温顺,不轻易发表自己的见解,所以,在越智派惨遭清洗中。幸免于难,一直幸存到现在。

  《羽代新报》已经成了大场家族的御用报纸。在社内,浦川虽然已经变成个苟且偷安的人,但是从他对朋子的诡秘的言词举止中,可以看到他对大场一伙的怨恨还没有完全消除。

  “令尊要是看到我这副狼狈相,想必会感到寒心吧。”

  浦川乘着大场派的人不在场的工夫,向朋子道出了心事。

  “说实在的,我也确实没有脸见老社长。社长一手培养的那些社员,都一个个地离开了报社,唯独我一个人还在靠敌人给的一碗饭苟且偷生。我已经丢掉了离开报社的机会。”

  浦川似乎把那些越智派的硬骨头部下纷纷离开报社之后,自己还在这里苟延残喘看作是“不义”。挣工资的人一旦失去机会,以后是不能轻易辞职的,就好比坐上一辆前途叵测的车,虽说去向不明,下车吧,眼下也没有另外可搭乘的车。因而也只好索性坐下去。

  “您也别怪自己,就拿我来说吧,不也是靠着敌人的一点慈悲生活着吗。”

  朋子安慰他说。

  他俩不知不觉地产生了一种如同落入敌人手中的俘虏那样彼此之间的同情感。

  ——也许浦川能想出办法,把这篇稿子注销去。

  朋子暗暗把希望寄托在浦川身上。

  当然,要想把这稿子注销去,浦川作为责任编辑,必须有个精神准备。这也许会使他不得不离开报社。但是,朋子已经知道,浦川正在寻找一个素性离开报社的机会,这事将给他提供这个机会。问题是怎样才能从总编辑和整理部的眼皮底下蒙混过去。

  地方报纸最后版的封版时间,比全国性的报纸要迟些。这是为了在全国性报纸未送来之前,利用这段时间再采访一些全国性的报纸所没有登载的消息。这篇稿子见报的机会。将来自浦川担任编辑的那个晚上。

  要的咖啡刚刚端上,浦川就催问朋子。

  “你找我有话讲,是什么话呀?”

  “想求您办点事。”

  “我能办得到吗?”

  “能!”

  朋子虽然这么说,可话到嘴边又犹豫起来,到底说还是不说呢?

  “看样子,好像是件不大好办的事。”

  浦川呷了一口咖啡,脸上现出紧张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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