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森村诚一 > 栋居刑事之杀人交叉路 | 上页 下页
四七


  那须的话在岛崎听来,有如坠落地狱最深处的声音一般。不过,他仍旧挣扎着说道:

  “尸体不可能会自己换乘到别人车里吧!应该是鹤冈时子杀害我的妻子,然后将尸体藏匿起来的吧!”

  “加诸在脑部的打击,有时会有乍看之下像是已经死亡,但中途突然恢复意识的情形发生。医生通常称这段时间为‘中间无症状期’。您夫人因为擦撞事故的冲击而暂时复活,并在这段期间中跑进了鹤冈时子的车里。鹤冈时子说,当她发现您夫人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同时,也没有可以推翻她这段证言的反证。鹤冈时子跟您夫人生前没有任何关系,她们之间的接点,就只有跟你的车子发生擦撞的时候。也就是说,您夫人的死亡跟钝器造成的头部重击之间,有着密切的因果关系。

  “所以,我们不得不怀疑,用车子搬运处于中间无症状期之前、假死状态下的润子夫人的您,就是造成她头部挫伤的人。您搬运假死状态的夫人,并隐瞒这样的事实,提出了协寻申请。如果不是您,还会有谁殴打您夫人的头部,使她陷入致死状态呢?还请您说清楚这一点。”

  那须省去了一切前言,毫不客气地直接逼问。

  润子的尸体被发现,再加上鹤冈时子的证词,岛崎已经无路可退了。

  在岛崎的计划里,他的犯罪是无懈可击的。

  他原本预定将润子关进岩石笼子里,让她被鱼啄食到连骨头都不剩,那三年后他就能圆满地和前川保子结成连理。

  这样的话,从润子的父亲继承而来的岛崎制作所将完全成为他的东西,在没有任何人干涉的情况下,他有自信可以让公司无限地成长。

  这样远大的野心跟完美的犯罪,却被当晚那无预警的擦撞事故给彻底破坏了。

  当晚如果没有跟鹤冈时子发生擦撞的话,岛崎的犯罪跟时子的犯罪应该都是无懈可击的。

  应该说,仅仅是这起擦撞事故,就让两人犯罪的完全性崩解了。

  如果时子没有招供,岛崎就能安然无恙,而他一直认为,时子是不可能招供的。

  在这个时间点,岛崎还不知道时子已经中了警方的计。

  一想到自己所建立起的完全犯罪因为他人的犯罪而被破坏,岛崎的心里就感到非常懊恼。

  鹤冈时子也有着和岛崎一样的想法。

  当天晚上如果没有跟岛崎的车子发生擦撞的话,她就能排除掉恐吓她的人,然后安心地飞上枝头做她的凤凰。

  然而,因为擦撞事故附近刚巧发生了强盗杀人事件,而恐吓时子的人又误闯现场被杀害,所以警方才会追究他生前的行踪,结果使得两件完全犯罪(包括杀害宫泽的话是三件)因此而曝了光。

  鹤冈时子以杀人未遂以及遗弃尸体的嫌疑遭到起诉。

  在警方取得岛崎龙一的自白后,紧接着,前川保子也遭到了传唤。

  自从岛崎被逮捕后,保子似乎已经放弃了所有抵抗的念头。

  经由保子的自白,警方得以完整重现润子被杀当晚的事情经过。

  岛崎在自白中再三表示,保子和这起案件没有关系。在这方面,保子的供述跟岛崎的自白是吻合一致的。

  保子所犯下的罪行是,目击到犯罪却隐瞒实情,以及犯罪后将被害人的车子运到箱根别墅,也就是说,她犯了藏匿犯人及湮灭证据的罪。不过,考虑到她在犯罪当时的处境,检察官决定慎重处理。

  根据岛崎的自白,警方调查了位于西丹泽玄仓川上游的岩石笼子。

  警方虽然在河川中央重重堆积的乱石间找到了尸体,但是从中取出尸体的作业相当困难。

  首先要在河川上游设堰用导管抽掉河水,然后再用黄色炸药炸开岩石笼子。

  被囚禁在里面的尸体虽然因遭到鱼儿跟水中生物的啄食而严重受损,但仍旧可以辨识得出是宫泽康。

  搜查本部断定,宫泽康就是杀害了片野富以及大里藏男的犯人。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件到此似乎彻底解决了。

  “岛崎龙一和前川保子,到最后还是无法圆满达成他们的爱情呢。”

  事件告一段落后,在一场只限相关人员参加的小型宴会上,栋居这么说道。

  新宿署的牛尾跟青柳也参加了这场宴会。

  “仔细想想,如果那两个人没有邂逅的话,润子也许就不会死了。”

  牛尾感慨极深地说道。

  “如果他们两人的供述是事实的话,岛崎的行为或许还有成立正当防卫的余地。谁知道,他们为了隐藏尸体,却在搬运途中并发意想不到的车祸,结果把两人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

  有马像在抒发感想似地说道。

  “说到无路可退,好不容易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鹤冈时子也摔了下来呢。”

  青柳也插嘴说道。

  “时子的先生说愿意等到她的罪清算完为止,但时子还是提出了离婚。和服老店的少夫人如果是杀人未遂跟遗弃尸体的犯人,将会影响到老店龟屋的信用。就算做丈夫的说要等她,百年老店的招牌也不会允许吧。

  “一对男女为了成就自己的爱不惜铤而走险杀人,另一个女人则是为了确保好不容易到手的幸福而走上了杀人之路。”

  “假使说,那个深夜在路上没有发生擦撞的话,说不定他们各自的完全犯罪就会成立了。不过,那可以称之为真正的幸福吗?”

  栋居提出了新的疑问。

  “这个嘛……”

  三个人面面相觑,谁也答不出话来。

  践踏他人生命所得到的爱跟幸福究竟是什么呢?没有这种经验的刑警们,对此完全无从理解。

  如果是必须牺牲他人才能得到的爱跟幸福,那么,当事人有可能会为了不让已经付出的牺牲白费而贯彻到底,但也有可能因为受良心苛责所苦,而在中途就挫折失败,这是阻碍他们的完全犯罪的搜查员所无法预测到的。

  “如果他们真的能贯彻爱情跟确保幸福,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让那些被夺走的人命就此白白地牺牲掉呢?”

  青柳说道。

  “没有这回事。不管有着怎样的理由,人,都没有权力任意夺取他人的性命。追击非法夺走他人性命的犯人是我们的义务,也是我们的工作。我们绝对不能原谅把他人的爱跟幸福当成肥料,非法夺走他人性命的人。在被害人自己不曾承诺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他们作主,认定他们应该要为某件事而牺牲。”

  牛尾毅然决然地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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