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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假如,二月七日当晚,他行凶完毕,与那女人在附近某处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搭乘飞机回到东京,如同以前所设想,他下午就可能在自己的营业汽车公司出现。

  在这一场合之下,峰冈是否与那名女从犯一起回到东京呢?会不会分别回去呢?

  问题是那一女人。

  自从相模湖案件发生后,三原就在暗中侦查,峰冈周一的身边是否有这样的女人。但是,当时从峰冈身边查不到这样的女人。

  这一次水城案件发生之后,势必又得侦查是否有这样的女人。三原觉得,这将属于徒劳。相模湖案件时已经侦查得很彻底了。

  峰冈这个人很特殊,与女人的关系不多。首先,今年三十七岁,从未结婚。即或结了婚,以他的年龄和收入来说,有一两名女人也并不奇怪。可是,完全调查不出来。

  如果相模湖、水城两案件中,峰冈都有女人协助,他是相当巧妙地隐藏着女人的关系。

  想到这里,三原警司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在水城被杀死的身份不明青年男子如果是峰冈的助手,他必须是经常熟悉照像机的人。这是因为,此人的工作是夜间给门司和布刈祭礼摄影。三原虽也时时玩弄廉价照像机,但不经常使用闪光灯。自己并没有那份热心,而又是初入门者。

  然而,和布刈祭礼是夜间摄影,这个助手必须对于摄影机有相当深切的兴趣。这样,这个人应该不时在摄影器材商店出现。

  喜爱此道的人,冲洗和印像都有自己在寓所的黑房中动手,他就必须经常到摄影器材商店购买菲林、显像药水、像纸等等材料。

  (是啊。把水城案件死者的照片拿给东京各摄影器材商店去看看。福冈的鸟饲探员已经这样做了。如此就证明了死者不是福冈的人。这一回在东京试一试。)

  打电话到福冈警察署,偏巧鸟饲探员出去了。

  一听之下,三原脑筋里浮现起这位老探员穿着一双旧鞋到处奔波的景象。三原提起了勇气。在此以前,每逢心情沮丧时,总是得到鸟饲探员的鼓励,重鼓余勇。

  三原把鸟饲探员送来的水城案件死者照片交给手下翻印,自己走出警视厅。他的口袋里,有鸟饲送来的两张照片的其中一张。

  突然之间,他想起应该当面让峰冈周一看看这些照片,试他一试。

  水城血案的死者,照推测是峰冈周一的从犯,如果把照片摆在他的面前,他固然还会矢口否认,声称绝不认识,但是他的表情一定有所变化。既然是熟人,他的脸上,例如眼睛,或者肌肉,总要引起某些反应。

  峰冈周一正在公司里办公,照例坐在最里面的办公台旁。三原警司走进去时,他丝毫不动声色,像是欢迎大主顾一般,热情招呼:

  “好久不见。近来好吗?”

  “没有什么。事情总是忙不完的,没有什么大案子。杀人案也不是经常发生。”说了这话,峰冈似乎并不尽信。三原为了让峰冈安心,装作无所事事,同他天南地北闲谈一番。如果说峰冈完全不紧张,怕也未必。脸上虽然很和气,心里却似乎含有敌意。三原越是看到这样,便越不愿马上将照片从口袋中取出。他是想把话题越谈越远之后,突然之间,把照片摆在对方面前,展开突击。

  又过了二十分钟之久,三原警司才开始动作:——

  “峰冈先生,你认识这个人吗?”

  说着,三原从口袋里突然取出一张照片,摆在峰冈周一的办公台上。这就是鸟饲重太郎寄来的死者照片,颈部还有一条黑印,是被勒死的痕迹。

  “喝!”峰冈把照片拿起来。

  三原就在这几秒钟之内,全神贯注地观望对方的表情。只要峰冈的睫毛稍微一闪闭,脸上的肌肉略微一抽缩,都逃不过三原的双眼。

  可是,峰冈的脸上连一丝一毫表情都没有。他就像观看报纸上的新闻图片一样,坦然无事地看着死者的面孔。

  “不认识。”峰冈缓缓地将照片放在办公台上,安然问道,“颈上有个黑印,似乎是被勒死的。这是什么地方的案件?”

  说着,他把香烟递到唇边,悠然点燃。脸上仍然没有变化。

  三原看得胡涂起来,完全无从判断。他始终认为,峰冈现在是表演演技,可是他演得极其自然,连一点漏洞也不让人抓到。

  “这是发生在福冈的案件。”三原故意说得很慢,一字一字射向对方。

  “噢,那么远的事。”峰冈的声音仍然没有变化。“不过,发生了案件,为什么要来问我呢?”

  三原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这是因为调查不出死者的身世。峰冈先生,当地警察署认为,死者不是福冈人,可能是东京去的。所以我就想到了你。”

  三原一边说,一边观察峰冈的动静。结果仍然是毫无变化。

  “为什么想到我呢?”峰冈微微一笑。

  “因为你说你经常到福冈出差。”

  “我是去那里的大东公司,因公出差啊。”

  “我知道你是去谈生意……不过,我们办案的人,凡是看到一点希望,都要尽力而为。这一阵子,发现东京的人在福冈被杀死的事,而你又时常从东京到福冈去出差,所以总以为,说不定你会晓得一些线索,才带着死者的半身照片前来请教。”

  “这可就麻烦了。”峰冈纵声大笑起来。“要按你的办法,凡是从东京出差到福冈的人,你都要一一访问。”

  三原碰了个钉子,告辞出来。他并不想立刻直接回警视厅,打算找个地方,好好想一想,研究刚才同峰冈的问答,以及自己所看到的他的表情。

  他进了经常去的日比谷咖啡馆。他是喜欢喝黑咖啡的。

  白瓷杯里装着喷香的热咖啡,他一边吮着,一边思索刚才同峰冈的问答、以及他的表情等。

  想着想着,对于在水城被杀死的青年,又有了一种奇特的想法。这种想法的由来,并不是因为无法自峰冈那里找到反应。峰冈的表现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并非单纯是此一原因。三原警司对于和布刈祭礼的照片是另外有人协助拍摄的这一想法,有了疑问。

  不错,鸟饲来信提出推断、认为在水城被杀死的青年可能就是拍摄和布刈祭礼的助手时,自己因为对于案情陷于迷惑,所以有了全面赞成这一推断的想法。然而,现在仔细想来,“助手”只是个幻影,而在自己心目中并没有这样的实际感觉。

  自己认为,和布刈祭礼的照片,还是峰冈周一自己用什么方法拍摄的。

  ——这种想法来自三原苦心发现的安排菲林前后诡计,这件事在他脑海中已经成为固定观念,无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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