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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12

  问:你是如何杀害文子的?请详述当时的过程。

  答:我让文子喝了在路上买来的啤酒,一罐三百五十毫升,共三罐。她本来就爱喝啤酒,一口气全喝光了。之后我们上了床,搞了约四十分钟。文子一离开我的身体,就马上翻身睡着了。我偷偷摸摸地爬起来,拿出藏在裤子后面口袋里的尼龙绳,那条绳子大约有一尺长。我看文子的样子大概不容易醒,于是绕到她背后,一只手抬起她的头,好把绳子穿过去。这时文子微微睁开眼睛,还以为我在跟她闹着玩呢,只是摇摇头,又发出鼾声继续睡。啤酒让她有些醉了。我轻轻把绳子在她的脖子上绕了两圈,她没有醒,屋子里也是一片寂静,听不到半点声响。

  我心想就是现在了,于是一鼓作气地跨坐到文子身上,抓住绳子的两端,用力一扯。文子睁开眼睛,开始挣扎,我用一旁的枕头堵住她的嘴,一边拉紧绳子,一边继续绕着她的脖子又缠上了第三圈、第四圈。

  嘴巴被塞住的文子不停地挥动双手,一会儿作势要拿掉枕头,一会儿又去扯脖子上的绳子,后来又想把我甩开。我用身体压牢她,体格不错的女人抵抗力当然也不小。不过,大概是因为连喝了三罐啤酒的缘故,文子的力气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大,随着绳子一寸寸地绞进她的喉咙,她的动作放慢了,变得有气无力。我继续绞紧绳子,大概有二十分钟吧,其问有秽物从她嘴里流出。最终她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一动也不动了。我拿出她的粉盒,将上面的镜子凑近她的鼻孔,镜子上没有出现雾气。

  问:然后呢?

  答:我想她应该断气了,但万一她又活过来的话就糟糕了,于是我又继续绞紧绳子约十分钟之久。然后,我觉得应该没问题了,才把文子手上的翡翠戒指拔下,塞进自己衣服的口袋里。那枚戒指是我之前买给她的,我可不想让它成为指控自己的证物。我拉过棉被,将满是淤血的尸体盖住,再把旁边弄乱的被子拉好,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我要把自已的东西全部带走,至于文子的皮包和其他东西则放着不动。因为光凭这些不可能查出她的身份和来历,就算知道了,胜村久子也不会报警,我有这样的自信。我担心的是,刚刚文子挣扎的时候,会不会已经让楼下的久子起了疑心。不过久子并没有上来查看,大概以为我们在玩吧?

  我处理好一切以后,一个人下楼去。

  问:你下楼的时候遇到过胜村久子吗?

  答:遇到过,就在通往大门的走廊上,我遇到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久子。我努力装出平静的表情对她说:“老师,我的女伴喝多了,有些醉,她还在睡,请暂时不要吵她,让她多睡一会儿吧。我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去了。”接着我拿出五千圆现金给她,是五张千圆大钞。胜村久子推辞说:“我不好收您这种东西,请拿回去。”但我还是硬塞给她了。我心中仍挂念着刚才的声音是否引起了久子的怀疑,不过看她脸色并不像有疑惑的样子,所以我安心了。玄关处没有其他人的鞋子,我套上自己的鞋,对着跪坐送客的久子说:“打扰了,请您多多担待。”就离开了。久子则默默地行了个礼。

  问:然后你就回家了?

  答:是的。

  问:你是几点到家的?

  答:我想是11点左右吧。

  问:你不认为自己的罪行会败露吗?

  答:我认为不会。胜村久子做的是无牌照的地下生意,之前旧书店老板娘谷口妙子被杀后,也是由她把尸体搬出去、运到相模湖畔丟弃的,因此,我认为,久子就算发现尸体也不敢声张,更不可能报警。而且一开始拜师的时候,我对久子说自己是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名字是假的、住址也是编的,所以我认为不会有问题。

  问:你作案之后回到家里,心情如何?

  答:当时我自认为不会被警方抓到,却还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厌恶感。

  是说不上来的厌恶感,而不是罪恶感。我杀人,并不是为了报复害自己受苦的女人,而是为了彻底斩断痛苦的根源。现在我终于可以安心了,可以回到以前平静的生活了。

  一想起那张双眼突出、涨得通红、有白色秽物自口中流出、临终前不断抽搐痉挛的脸我就想吐,却不觉得恐怖。我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妻子保子正看着电视里的女演员笑着。川上马上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用毛巾擦干后,再用手使劲搓揉。如此一来,就会有血色了,不能让妻子看到脸色发白的模样。他又顺便整理了一下衬衫的领子。

  “你回来了啊,今天比较晚啊。”保子回头看着再度走进客厅的川上,招呼道。妻子望着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异状。

  “嗯。”开着的空调发出沉闷的声响。对了,那个房间里的电风扇还转着呢!

  “你去上书法课了吗?”

  川上吓了一跳,突然有种错觉,好像保子一直守在书法教室外面。

  这样不行,得先镇定下来。

  “不,今晚没有书法课。”

  “啊,是吗?那是又去打小钢珠了? ”保子皱起眉头。

  “嗯。”这样回答比较保险,不用另外想不高明的借口。

  “对了,说到学书法,我想再去个两三次就不去了。”

  “是吗?不过,这次比我想象得久啊,我原本以为你顶多撑一个月呢。”

  书法老师的家一次都不能再去了,但他却对保子说还要去两三次,到时候只好去别处打发时间了。

  “要不要泡个澡?我已经洗过了。”

  丈夫学书法的事保子不是很关心。书法老师住哪里?姓什么?川上都没有告诉过她。一泡进热水里,就感觉到双手的手掌边缘有些刺痛,因为刚才拼命拉扯绳子,有点磨破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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