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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没什么大不了的。行啊,我给你开个头,你写点短文章来,我交给我们的总编过目。”

  枝树幸子邀上福地藤子到赤权的餐馆吃晚饭。这儿是合她口味的“好吃的餐馆”之一,法国菜的菜谱中有两个特别好吃,但价格昂贵,一个人倒可以,两个人就有点紧张,而且福地藤子又爱喝酒。幸子坐在对面,望着有男性风度的藤子像男人一样痛饮威士忌。

  幸子想,这点饭钱是不能不花的。今后,为了使她多找自己约稿,必须处好福地藤子。她们出版社的周刊杂志被认为是一流的,因此刊用的稿件也引人注目。即使开始稿件上不署名,社会上也很快就会知道是谁写的,幸子自己会尽力向熟识的新闻界人士宣传,福地藤子也会帮着吹嘘。

  福地藤子是向自己约稿的头一个,头一个必须小心应酬,即使花销一点也值得。

  福地藤子辟了,开始大谈自己那个编辑部的愚蠢,宣传总编和编辑部的坏话。若在往常,幸子准会跟着她随声附和,因为是同总编发生冲突而辞去了杂志社的工作,她更有切身体会;然而如今处境退然不同,在已经独立的现在,福地藤子的上司便是她日后的重要顾主,因此,她设和着她发牢骚,只是微笑着听她说,并不发表意见。今后,她们的处境是微妙的。

  “哎,作领到多少退职金?”

  不知是说够了上司的坏话,还是发觉幸子没有热情,福地藤子改变了话题。

  “嗯,扣除税款,大约是260万日元吧。”

  她还有预支,那是同佐山道夫有关系后发生的。以前虽然一个人过得很奢侈,但生活稳定,从没预支过。

  “不算多呀。”

  “是不多,女人总是吃亏,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就因为是男人,待遇却比我们高。”

  “所以令人生气。”福地藤子在谈到收入的差距时便变成了女人。或许是喝威士忌喝热了,她解开上衣的衣襟,隆起的胸部也显示出她是个女性。

  “可是,现在能拿到260万日元也不错啦。”

  福地藤子又换了一副表情,没化妆的脸菀尔一笑。

  幸子发觉她想要钱,不禁骇然。

  “还过得去吧。不过,今后就要靠这笔钱维持生计,心里真没底。”

  这是一道防线,也是真心话。她渐渐深切地感到脱离职员生活的不安。作为自由采访记者,在站稳脚根之前,收入并无保障。

  “没关系,多多写稿嘛。”

  “请多关照?”

  “行啊,我一定尽力。你面子大,可能用不着我来说话,我再托其它杂志社的朋友也帮帮忙。”

  “我可没有你面子大,你能请人帮忙,那可太好了。”

  “好吧,先给我们写一篇。”

  “谢谢。写什么题材呢?”

  “选你最拿手的吧。总编是个笨蛋,他不会知道,我会安排好的。”

  福地藤子出了餐馆,好像还想到哪儿再喝几杯。幸子惦记着道夫该回来了,便想借故告辞。

  “今天是6月10号吧?”分手时,福地藤子问。

  “是啊。”幸子想,退职书可能今天就要签发了。

  “稿子一星期内写好给我,也许下星期能用上。”福地像已经决定刊用似地说。

  幸子回到公寓已是10点。夜晚闷热,房间里开着空调,她打开电灯,又开亮床头灯,房间里映出各种色彩。室内装饰很使她满意。这样的房间只住一个单身女人未免可惜。因此,屋里有一种引诱男人的气氛。

  幸子不想与这种典雅的生活告别,失去薪水的恐慌重又浮上心头。今后可是要真刀实枪决个胜负了。她清楚地知道自由采访记者中强手如云,竞争激烈。福地藤子是一条门路。幸亏有这个好朋友,可是不能吊死在一颗树上,明天起就要认真地走访自己的那些关系户。她想以奋力工作来消除内心的惶恐,并鼓励自己:没关系!从事编辑期间,她深知自由采访记者写出的好稿子太少了。她自信能够压倒群雄崭露头角。

  幸子洗完澡,从挂在衣橱里的衣服中排了一件漂亮的布拉吉。布拉吉的花纹有鲜明的蓝色,还有黄色和红色,式样也很随便,穿上去宽松舒适。对着镜子一照,只见自己变得宛如服务业中的女郎。

  眼睛画得很浓,眉毛重新描过,用手指涂上睑黛,抹上口红。这是等待男人的打扮。身上撤的香水是特意挑来的,不是花香型,甜润中带有一种动物的气味。这是为了夜里做的准备。卧室里,宽大的床上也撒上了香水。

  冰箱里存着啤酒,水壶也放在里面,还有不少水果。

  一看表,10点40分了。不见电话来,也没有敲门声。道夫白天在电话里说过,他同一个人谈完工作回去时路过这里。他的话有些暧昧,但当时又叮嘱他说,为了纪念辞职,一定要来。因此,他不会把她撂在这儿不管的,这可不是平常。她生气时道夫吃过几次钉子,最近有些怕她。所以幸子相信,再晚他也会来。

  走廊里有脚步声,都往相反的方向去了。她在测览杂志上登载的采访记者们写的报道,但两眼老是走神,心清静不下来。

  11点,听见敲门声。她扔下杂志,朝三面镜照了照,连忙去开门。她以为是他,像往常那样毫无戒备地打开房门,不料门外站的是一个陌生人。来人五短身材,矮胖胖的,役系领带。

  “对不起。”来人垂首致意。

  “你是谁?”

  天这么晚,幸子不由得审慎地打量着他。

  “啊,是佐山先生叫我来的。”

  来人又点了一下脑袋。他头发留得老长。

  “佐山先生?”

  她感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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