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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折腾了半天,小偷只能在三面镜的最下面抽屉找着了一张一千圆钞票罢了。是有银行存折,数目达六百六十万。酒廊女侍里多的是有钱小姐,这女人也该是其中之一吧。不用说是拚命地从恩客们要来的吧。

  不管是几千万圆,只要是银行存折里的数字,小偷是不感兴趣的。拿着印章和存折,趁上午九点银行刚刚开门的当儿闯进去,那是一桩无比危险的赌局。这位女主人夜里下班回来,发现屋里被翻过了,一定吓得花容失色,赶快报警去吧。存款的银行马上也会接到连络的电话。去银行提款,简直就是伸出双手让人家替你打上手铐。

  这小偷只好拿了三千圆就忍住了,但是当他从三面镜前起身时,偶然把眼光投向镜台一角。一大堆林立的瓶瓶罐罐当中,有一只上有小小圆环的徽章样的东西。

  小偷拿起了波斯星象仪。他的眼里涌现了诧异。不是因为看到稀罕的东西,而是由于自己所熟悉的东西,竟然被搁在料想不到的地方。

  小偷记得曾经在另一家偷过这件东西。他凑过脸认出边缘上的小小刮痕。那是细微如毛发,发着微亮的刮痕呢。

  这刮痕还是他弄的。那是有一次他到山手一带的住宅区闯了一个空门,偷到了钻戒、翡翠带扣、瑞士金表的时候。他顺手把这只看来怪异的徽章般的小东西也塞进口袋里。回去后,觉得这东西好稀罕,便用一把小刀碰碰,不小心就刮着了。

  小偷想: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那一次在山手区那边做案才两个礼拜就出了漏子给抓了,结果是钻戒啦,翡翠带扣啦,金表啦,全部还没销掉就给警察拿走。还记得这个奇妙的东西也是一块给拿走的。后来,刑警告诉他,失主是一家公司的课长,那这课长大人的东西,怎么又会跑到这里来呢?那个小小的刮痕,证明确实是那次偷到手的东西。

  但是,这疑问马上就解开了。这房间的房客是酒廊女郎,山手区的课长和女侍亲近,是非常平常的事。八成是那个课长,在酒廊把这东西送给她,而她又随便放在这里的。

  不,再进一步想,或许这位女房客和课长之间,是有特别关系的。就是说,她是他的爱人。如此一来,课长必定常常来这里。他为了获得女人欢心,把这东西送给她。

  小偷把手里的波斯星象仪放回镜台上。他彷佛觉得,万一再次把它塞进口袋里,便会再出漏子。大凡小偷都有极为保守的个性,迷信符咒,兆头之说。由于两年前那么轻易地落网过,这经验使他觉得如果再偷这圆圆的奇异东西,便会再次遭逢同样的霉运。小偷瞥了一眼放回原处的星象仪,转身向门口走去。

  3

  泽田武雄对他所熟悉的高林路子萌生杀机的经过,似乎不必在此细表。报纸上常见的杀伤事件,除了金钱的利害关系之外,多是起自爱情的纠纷。从前的新闻报导,总是用“痴情”这个词儿。泽田武雄杀害路子,不外也是常见的“痴情”凶案。你可以说,那是因为床头金尽,她对他冷淡了;或者泽田发现女人另外有了男人,一怒之下就如何如何。如果是两者兼而有之,那动机就更强烈了。泽田从一定的薪金里勉强挪出一笔去进贡,另外也有若干可能造成他失业的不法行为。他冒着好大的险来讨好她,所以一旦知道了她不忠,即使是像他这种理智的中年男子,也会萌发杀机的。

  总之,某日傍晚,泽田武雄在路子的公寓里,把上班前的她绞死。所幸他从来也没有让任何人看过她出入这个房间。这一点,平时他就从路子口里证实过了。“这个公寓好方便呢。还没有一个人知道你来我这里……”她笑着这么说。

  也正是这样的一个条件给了他勇气。不管怎么冲动,杀了人便会考虑自己的安全。如果有人知道他来她的公寓,他必定会自我克制一番的,因为他当然不想去坐牢。这所公寓设计成不让访客被人看到,也助长了犯罪的动机。

  泽田看清女人断气,这才四下打量了房间内部。只要可能使他露出行藏的物品,绝对不能留下来。他记得从来也没有给过她任何足以暴露自己身分的对象。把客人带到她上班的地方,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好久以来就没有再去过。酒廊女侍被杀,警方第一个侦查对象必定是常常叫她的客人。而且顺序是从最新的客人开始才是。就这一点来说,侦查的箭头轮到他,该是好久以后的事,而今天这个时刻的不在场证明也安排过了。最怕的是把推卸不了的证物留在这里,那就百口莫辩了。

  有什么东西送给她,可能成为物证的?他想。他正站在已经死亡的她的旁边。她敞开胸口躺着。他觉得她的胸脯好宽。

  对!泽田想起了那只坠子,在雅典买的波斯星象仪。是在豪华地毯、玩具弯刀等种种土产品当中发现到的东西。在日本是找不到的。并且以前发生的失窃事件里,在辖区警所里登记有案的物品。最不可否认的是边缘上一条小小刮痕。即使在日本找到同样东西,那条小小刮痕却是全世界里唯一的。

  如果警方来查这个房间时,发现到那只星象仪,那就不得了啦。虽然不是同一所警署,可是因为是罕见的物品,警方必定千方百计查证这件东西的来龙去脉。这么一来,泽田那边的警署人员必定也会听到消息。想到这里,泽田几乎拚命起来了。

  通常都是放在三面镜镜台上的,这一刻都不见了。藏到哪儿去了呢?路子一直都是随便把它一放的。难道是转送给别人了?泽田但觉血潮往上直冲,耳朵里也响个不停。那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弄不好会扼住我的脖子呢……

  他把镜台的抽屉拖出,在榻榻米上翻过来。种种化妆品一下子散落一地。当他从其中找到波斯星象仪时,整个人似乎都往天空升上去了。接着是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想来路子必是镜台上东西太多,它碍手碍脚的,便掷进抽屉里。她应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这是泽田送给她的。这一类事,她是可以守口如瓶的。

  泽田几乎把那只星象仪的模造品当做自己的命根一般地,塞进口袋里。

  倒霉的小偷又落网。也是正在闯空门的当口,被邻居看到,一群街坊们把他团团围住,他只得乖乖就逮。

  这次是品川地方做的案子,因此是这边的警署抓到他。他早习惯了,人似乎也挺爽快,几个案子都吐实了。可是因为做的案子不少,侦讯花了不少时间。一连几天,他都给提出来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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