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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对政治版面她只是瞥了一下标题,经济版面也准备放到后面再看。最近店里常有不少公司白领光顾,为了迎合他们的谈话,元子不了解经济动向可不行,加上自己经营酒吧也必须了解经济形势。不过她将这些放到社会版面看完之后再看。

  “又有医生偷税漏税将近二亿,在青山的楢林妇产医院。”

  元子眼前大大的标题在跳跃。标题下面楢林谦治那张胖乎乎的脸宛如电光照似的浮了出来。

  “东京国税局十六号发表了在港区青山绿町二街一四五七号楢林妇产医院院长——楢林谦治(五十五岁),偷税漏税达一亿八千二百万日元的消息。根据这则报道,医院在过去三年里没有将自费门诊等的收入记录记录于帐本,同时还通过虚报健康保险点数而索取不正当利益。医院有病床数一百三十个,护士和助产士共十八人,是市内屈指可数的个人经营的医院。医生尤其是外科、妇产科医生,他们和不动产经营商并列都是每年偷税漏税最多的。他们经常受到社会的指责,本事件又为我们提供了新的话题。

  下面是楢林谦治院长的话:这属于会计工作中一个失误,同时我们对收入的性质和国税局的见解也差异悬殊。总之绝对不是故意偷税漏税的。”

  终于被发现了,国税局开展了调查。

  元子宛如已经看到了楢林的狼狈相。他满脸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睛往外突出着,或许正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在咆哮呢,这种想象和元子在汤岛的情人旅馆所看到的他那发了疯似的姿态重叠在了一起。

  三年内居然偷税漏税一亿八千万,还真厉害啊。

  然而元子觉得根据护士长中冈市子的透露,他在二十家金融机构的伪造名义和无记名存款总共合起来是三亿二千万日元。楢林妇产医院自开业以来已经有二十年历史了。和三年偷税漏税一亿八千万相比,二十年间共计的地下存款三亿二千万不是太少了吗?

  然而国税局却只追查过去的三年,之前的都失了时效,因此不算在调查范围之内。那么这样一来,根据二十年来偷税漏税的数额,他的地下存款不可能只有三亿二千万,或许达到了十亿呢。

  那么这余下的钱,楢林藏到哪里去了呢?即使市子对这些也未必了解。

  元子两次、三次反复阅读了这些印刷文字。此时传来了一股面包烤焦的味道,从烤箱里一股烟正冒了出来。

  元子取出了烤焦的面包,而她手的动作宛如思考的弹簧,促使她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中冈市子是不是没有告诉自己院长所有的秘密财产呢?她起了疑心。

  市子恨院长是因为她觉得院长背叛了她的爱情,不过她越是这样越说明她依然爱恋着楢林。那样的话,她就不可能将他所拥有的全部财产告诉自己。她的女人心正游荡在憎恨和留恋之间,一方面她透露给元子男方的秘密,可另一方面还是企图庇护他,保守着他的秘密。难道不是这种心理吗?

  元子想起了市子最后一次来自己公寓时扔给自己的话:“你根本不懂女人的心理。”

  市子那激烈的口气和反叛的眼神可以说明这些。

  不过立刻她又产生了另一个想法。

  也许楢林会猜测这次国税局对他偷税漏税的追查是她向国税局告密的吧。

  因为知道他伪造名义存款和无记名存款的是原口元子,除了原口元子以外不会有其他人向国税局写信或者打电话告密的。元子觉得楢林谦治一定会如此推测的。伪造名义、无记名存款和偷税漏税的嫌疑有着直接的关联。

  简直毫无道理。国税局早在一年前就对楢林妇产医院开始暗中侦查了,已并非今天或者昨天的事了。详尽的调查是必须花那么多时日的。

  楢林对这些也应该知道,不过当人失去镇定时,理性就会变得模糊起来。偷税漏税被指控后,楢林一定会忐忑不安,因此很难说他不会这样胡乱猜测。

  元子从楢林那里敲诈了五千万日元,那是靠秘密储蓄这一证据进行恐吓的。那么从这件事中,楢林会不会武断地揣测向国税局告密的只有元子了呢?

  元子觉得如果真这样的话,可是件麻烦事了。从楢林那里得到了五千万后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问题就已经解决了,自己还有什么必要再向国税局告密的呢?

  然而楢林却不会这么认为。他相信告密者一定是那个品行恶劣的女人原口元子吧。

  中冈市子似乎和楢林恢复了原来的关系。由于楢林和波子分了手,市子好像又和楢林续缘了。她似乎将他对自己的伤害忘得一干二净了,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女人心理”呢?对市子来说,自己年纪一把了,又没有什么可去的地方,除了依靠楢林已无路可走了吧。也许她又回去做起了楢林妇产医院的护士长了。

  如果楢林揣测是自己告的密而对我恨之入骨的话,无疑市子也和他一样了。以前在听她絮叨时,自己也说过不少楢林的坏话,而如今这些都成了市子怨恨自己的理由。她告诉了自己楢林伪造名义和无记名存款这点,而自己正以此为材料从楢林那里敲诈了五千万日元,这一定引起了市子的反感和敌意。可她会忘记正是她提供了这些用以恐吓的材料,而在她心里留下了恐吓行为本身,并由此化成愤慨。

  那是一种毫无道理的怨恨。所谓“反被记恨”大概指的就是这个吧。元子思索着如果他们两个非要恨我的话也只好请便吧,没有必要去做什么解释。两个人一定要这么想的话,麻烦的是他们自己,我是不会成为被害者的。

  自己是没有空闲为这种事担心的,元子将报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箱。

  这时电话铃响了。

  “是须美江,早上好。”

  是梅村的女招待岛崎须美江打来的。元子对她说过有什么事的话打电话给她。

  “早上好,须美江。”

  “啊呀,我把你吵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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