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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若宫继续说:“你第二天离开旅馆以后,我才听说的。那一定是你,因为当时还留着像现在一样的香水味。后来,我又在宫殿旅馆的电梯遇到你,而且又在岛内先生的房间里闻到这样的香水味。你同岛内先生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总而言之,你同岛内是有来往的。”

  女郎仍不回答,苍白的面孔,依然眺望着夜横滨的景色。

  “后来,你用香水洒在鲜花上,供奉在热海一座坟墓前面。死者是在锦浦跳崖的,名叫岩渊安男。”

  她的身体又动了一下。

  “岩渊是一家报馆的新闻记者。你既然送花,一定认识岩渊。岩渊同你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

  小小船灯,转眼间变换了位置。

  “还不止如此。你还到了岛内先生的住宅。那天晚上,我在后面追赶你的汽车,结果我在大街上被另外的汽车撞倒。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我受伤。那是一种警告,警告我不要再深入调查。”

  若宫望着她的脸。苍白的侧脸动也不动,一直正望着海面的灯光。

  “可是,我无视你的警告,继续调查。我并不想深入,这是新闻记者的工作,这是对工作的热情。我调查下去,发现单就我所知的,已有六个人牺牲了。”若宫屈指计算:“岩渊、长谷川、苍田、春田、奥田、岛内……”

  若宫举出六个人的姓。她连忙用手扶住铁栏杆。但还是一声不出。

  又有行人过来了。这一次是两名神父,肩并肩地从他们后面走过。

  “除了这六个人之外,”若宫接着说,“还有两个人死亡。一个是八仙花酒吧的经办人。一个是负责调查外事的侦缉课长。都在小樽港外淹死。是否同这件案子有直接关系,我不知道,据我看,还是有关系的。”

  若宫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整理案情。

  “另外还有个奇怪的女人,现在不见了。她是酒吧的女招待,据说陪同苍海旅馆管事投宿到名古屋西山旅馆。现在警方把她当成凶手,在通缉她。看样子,很有几个女人隐藏在这件案子的后面。”

  若宫心想,这句话指的就是你。

  “你同岛内先生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照我看,岛内虽然是著名妇女问题评论家,实际是这件案子的主要人物。他在最初也许与本案无关,可能是中间加入的。岛内的工作是什么,我不知道,可是他一直到全国各地演讲。我到北海道,也看见他;到名古屋,又遇见他。如果我的推断不错,他实际是披着旅行讲演的外衣,在各地进行联络工作。”

  横滨街道上的灯逐渐减少。夜静更深,住家的灯光正在一一熄灭。

  “那位岛内先生始终由你负责联络。我的判断不差吧?你总是在他身边,而绝对不是对于他的妇女问题评论感到兴趣。你的任务是什么,能不能请你回答?”

  若宫望着她的侧脸。可是她依然面对着港口,闭口不发一言。

  “这件案子,”若宫说道,“令人不了解的地方很多。我也并不是想由你全部解释清楚。我希望你起码能给我解释两三点,不,就是一点也好。”

  “这第一点是你同岛内的关系。”若宫又紧追一句。

  女郎一动也不动,没有回答。若宫只好点点头,继续下去:“那么,你到北海道去,是不是为了同岛内联络呢?我在帝国旅馆看到你,是联络什么事情。”

  对于这些问题,女郎仍不出声。

  “好吧,第二个问题。刚才说,牺牲了六个人,而且还另外有人死于意外。过去从来没有过死了这么多人的案子。而且,每死一个人,布局都很巧妙,使人觉得彼此并无关连。像这样大的凶杀案,主谋者是谁?是不是上校?”

  一直伫立不动的女郎,听到若宫提到“上校”,不觉改换了姿势。她的喉咙里似乎有话要讲,但又吞咽回去。

  果然有效果。她知道“上校”。

  “上校是谁?”若宫尖声问道。

  “……”

  “我可以把全部内容都告诉你。在真鹤岬有一间印刷店,由于附近失火,印刷店也烧光了,可是,失火之前,印刷机已经拆散,分送到什么地方,其中一部分零件,运到名古屋车站,有人来车站提走。”若宫一直说下去,“后来知道,所谓上校,可能是旧日本军队的战略部队,属于川崎市某地的陆军第九研究所的人。这一判断,是从真鹤岬死者身上藏有巨额日本伪钞推断出来的。如果详细说,话就太长了。简略说吧,印伪钞的机器就是战时战略部队所有的B武器,这B武器到现在还在印制伪钞。”

  女郎转过面庞,望着若宫说:“什么问题都可以问,这件事可不要问我。”

  “不要问,是不是因为不能说。”若宫盯望她。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知道。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清楚。”

  “你也不清楚?”若宫反问道。“这是真的?我不信。就算你不知道全部情形,也会知道相当多的事。你说不知道,是真心话?”

  女郎没有问答。

  “你有些话不能说,我是很了解的。我对你很信任。只有你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若宫对她说。

  “是怎样的人呢?”她像被风吹动了。

  “我认为,你是被迫卷入漩涡的。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卷进去,我不知道,但是你处在那环境中,并没有失掉原有的心肠。”

  女郎没有马上答话,过了一阵,才静静说道:“若宫先生,你说得好。”她直呼他的姓。“我并不是若宫先生所想象的那种人。”

  “你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而已。”若宫说,“不过,我邀你到这里来,是向你请教。我已经把疑问全部说出来了,而你一句也没有回答,这倒使我出于意外。”

  若宫靠近她的身边,苍白的面孔就在面前了,但她一动也不动,两手攀着铁栏杆。

  “我邀你到此地来,是因为相信你会帮助我解决疑难。可是,你既然答应来到此地,而在另一方面,什么话也不愿意讲,这就超过我想象之外了。”若宫催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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