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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当有了得把西律师找来讯问这个结论时,刑事处长的表情变得凝重。

  “一些事情当然必须问西,可是有没有把握呢?”处长问侦二课长。

  “现在很难说,可是听取情况说明是必要的。”

  侦二课长是这砂糖渎职案侦讯的急先锋。聚会在这儿的他的部下也都跟课长一样的心情。他们如今因仓桥的死亡而备尝败北感。但是,如果把西律师找来问出罪行成立之情况证据的话,说不定可以开辟出砂糖渎职案搜证的新途径。在他们的固执里就是有那一缕企盼。

  “是吗?”

  刑事处长不由地用指头搔一搔自己的脸蛋。他的表情复杂,那是某种迷惑、决断、疑惑、勇气混杂一起的神色。在座的侦二课长以下的部属也都心知肚明。

  刑事处长面有难色,可是这个集会的大众的意见都明显地倾向悄然把西律找来问话,或者是派人去听取他说明情况。

  刑事处长也就不得不同意大家的意见。纵使那是部属的意见,可是他们既然意见一致也就不好加以压抑。

  “那么,礼貌上由这边拜访对方的好。”

  刑事处长下了决定。其所以顾及礼貌,怕是因为西律师的线路通到政界的关系吧。那是对政界可能出面讲话的预防。

  “那就由你去拜访西先生吧。”刑事处长对侦二课长说。是吩咐课长亲自出马的意思。

  这下子使得课长露出不满的神色,可是处长的嘱咐不好违抗,只得答应说:“是的,我就去。”

  这侦二课长比较积极,他一回到自己办公室就马上打电话给西律师。

  起初,女人出来接听,不一会儿男人的沙哑声出来替代。西是在家的。

  “西先生吗?”

  “我就是。”

  “我是警视厅侦查二课长……”

  “是的,是的。”

  “是这样的,有点儿事情想请教您,是不是可以去打扰您?”

  “是哪一方面的事情,方便的话,在电话中告诉我好吗?”

  “是这样的,农林省的仓桥副科长突然死在宫城县的作并温泉,据说那时您也一起投宿在那家旅社,就这事情想请教您。”

  “噢,那个事情,”西若无其事地答道:“那是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到我家来倒有些不方便。”

  这使得侦二课长颇觉得意外。西的语调直爽,二课长以为会马上请他过去,然而却是来个婉拒。不过二课长也颇能察知西的心情。西是带着情妇或者是身分不明的女伴投宿那家旅社的。在自己家,话题提到那女伴的话,怕会是不方便的。想到这层的课长改口说:“那么,在什么地方见您好呢?”

  “上那儿去才行呢?”西反问道。

  “这样子好吗?您是律师嘛,如果驾临本署的话,也不致于惹人眼目的,我想。索性麻烦您来一趟。”

  “这……”

  西突然支支吾吾。侦二课长于是在电话里接着说,驾临警视厅也不方便的话,可以考虑别的地方。二课长补充说,像警察俱乐部那个地方,可以躲开新闻记者的眼目,是最方便不过的见面场所。

  “也许是……”

  ***

  第二天,侦二课长在千鸟渊附近的警视厅的附属机构等着西到来。

  近处是寂静的市街,就在前面,皇宫的石墙倒影在微波不起的护城河。石墙上头掩蔽着被照料得很好的松树,小鸟儿成群偶尔从树梢间飞起。

  这机构叫做警察科学搜查研究所。新闻记者从不挨近这儿。建筑物像大楼那般漂亮。

  侦二课长跟前T大法医学院系主任的研究所长在所长室闲聊时,女秘书来告诉课长客人驾到了。客人是西律师。见面的房间,课长早拜托所长准备好了。

  二课长进入像一流公司的接待室那样的房间,西律师早伫立在窗户边,眺望着皇宫的风景。西的后脑壳已秃得精光。肥头胖耳的关系,后脖子也看似绑在西装的领子上。

  分明察觉到课长进来的模样,但西律师还是倒背着手浏览着窗外。举止不仅像个律师,也隐泛出跟政界,跟高级官僚有着联系的满怀自信的风度。

  “西先生吗?”课长从他背后喊一声。

  律师缓缓地转过身子来,红润的脸上堆着从容不迫的微笑,慢应着:“我就是西。”而走过来。他笑脸的鱼尾纹起皱,牙齿白花花的。跟他的年龄不相衬的健康的牙齿,令人思及他富有精力的性格。

  “可真劳驾您了。”课长递出名片。

  “那里……呃,碰巧今天忘记带名片来。”西用手掌压压口袋,表示那里没放着名片夹子。

  “不必客气,久仰大名了。”

  西律师把女职员端来的红茶,往厚嘴唇送。

  “这地方很不错嘛。”

  “是的。”

  西的话听来似有两种意义。一个似是赞美这寂静的环境;一个好像是感激替他选择了躲开旁人耳目的这地方。

  “那么,您恐怕很忙,不敢多耽误时间,我得马上请教您一些事情。农林省粮食管理局副科长仓桥丰先生,不久以前在仙台市郊的作并温泉意外死亡。仓桥先生投宿的旅社,据说您也一起住进那里,事故发生的前一个晚上您也跟仓桥先生处在一块儿,就这点我想了解一些事情。”侦二课长劈头问。

  “是的,我的确跟仓桥君同住一家旅社……可是,课长先生,警视厅那边怎么对仓桥君的死亡那样的神经兮兮呢?”西律师立即反问。他表情温和,但课长知道他开始反击了。

  侦二课长缓缓地把烟灰弹落于碟子里。

  “仓桥先生是我们这边有点儿重要的案子的关系人。我们正等着仓桥先生从北海道回到东京来。这之间的事情,我想仓桥先生自己是心里有数的。这当口他死了。所以也许是自杀的也说不定。从前也未尝没有那种例子嘛。”

  侦二课长知道对方是讼棍一般的律师,所以说话很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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