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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西往休息室的红电话走去。取出十圆铜币,把听筒摀在耳朵,开始拨号。对方接听时,西用手掌罩着话筒,压低嗓子说:“局长吗?仓桥君已经离开了。”

  ***

  仓桥副科长进入了札幌的饭店。是快到十点的时候。

  侍者领他住进四楼的房间。他没带衣箱,只有手提包一个。

  仓桥一安顿下来,就叫侍者送来威士忌。

  接着嘱总机往东京接电话。号码是他自己的家。

  铃一响,他迫不及待地抓起听筒。

  “节子吗?是我。”他跟妻子说。

  “现在,我来到北海道。就在札幌……嗯,临时决定出差,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那边的事情吗?那边没什么关系。”那边就是警视厅的调查。“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放心好了。你看局署可不是这样还要我出差嘛!嗯,没关系……预定在这里逗留三天。所以三天后的傍晚就可以回去。嗯,就是十三号。”

  今天是十一月十日。

  “我会买土产回去。买什么好呢?没什么稀奇的。只有奶油、干酪、粕渍的咸鲑鱼这些……是吗?对不起,让你操心了,回家后再详细地告诉你,那么,休息吧。”

  挂上电话的仓桥,点燃了烟坐在椅子。跟讲电话时的语气不同,他表情黯淡,神色慌张。

  他力求镇静,想逐出压在心头的不安。可是越发没法安静,无法平静地坐在椅子上。只好起身在地板上转来转去。

  窗外,札幌市的灯火一片。是霓虹耀眼的美丽夜景。

  他注视着那景色。片刻后像是才想起来似地嘱总机接东京的电话。这次不是自己家,是另一个号码。对方出来时,“西公馆吗?”他问。“我叫做仓桥,西先生在家吗?”

  对方回答说不在。

  “可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对方的答复是很晚才会回来。

  “那么,请转告西先生,仓桥现在到饭店了。还有,请告诉他,我会从这儿再打一次电话给他。”

  挂上电话之后,他还是一支接一支地吸着烟。

  兴奋没法平静下来,兴奋来自五内不安。

  他从手提包里取出小瓶子。是安眠药。他用电话叫出服务台,吩咐说:“请送来加水的威士忌。”

  一送来,他先吞下安眠药,之后喝了加水威士忌。关上窗帘,往床上躺下。

  翌晨,仓桥副科长于八点钟醒来。

  八点半,在房间里吃早餐,九点穿上西装。

  在房间里细心看了报。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闻。

  十点,楼下柜台通知说,自治厅署差来的汽车到了。

  乘电梯下楼。通过休息室到门口的通路上,不知为什么他一直低着头。

  到了厅署,跟农林省署有关的人员唔面。

  “冈村局长难得来一趟,却省署有急事,半途折回去,好可惜。”自治厅省的官员说。

  “局长也觉得很遗憾。这次我奉命来代行未克完成的事务。”副科长说话简短,但有礼貌。

  局长和副科长之间的威仪,差别有一大截。那种自卑表现于副科长的说话——这是厅署这边的人得到的印象。

  “我们免去客套来谈正事好了。这次受到的命令是视察本地的酪农工厂,那么,现在就请带路好吗?”

  “是的。今晨接到省署的通知,赶忙编制这个日程计划,请过目好吗?!”

  第一天,就是今天,以小樽为中心视察四家工厂,夜间开恳谈会。

  第二天,视察旭川周边。

  第三天,返回后,从俱知安去函馆地区。

  “是日程紧迫的强行军;请多指教。”厅署的官员道。

  上午就有关业务现状有个概略报告,厅署说明了目前的缺失和着眼将来的对策。说来说去,主要是请求省署发给补助金。

  下午,仓桥副科长由厅署官员陪同前往札幌市郊的一家酪农工厂。厂长率领高级职员待在门口迎接他们一行。一如往例,厂长有生产方面的报告,然后巡视了制造工厂。

  副科长听取说明时不忘一一点头,可是从旁看来,气色并不好。好像是什么地方不舒服的样子。很少发问,有没有认真听取说明也是个疑问,答复问题不得要领。

  通常,由省署前来视察的官员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故意为难,百般挑剔;一种是少有关心,只为了塞责把工厂绕行一周。

  仓桥副科长不属于任何一个类型。他有时显得热心,有时好像是心不在焉。也许因为身体不很舒服,担心出毛病,所以无意认真视察。事实上副科长的气色并不好。

  仓桥副科长就在那个工厂的办公厅跟公司方面的干部开恳谈会。可是副科长的发言不踊跃。

  他因为是局长代理,所以业者就说起上次局长来的时候如何如何,可是仓桥似是心不在焉,眼神发呆。更且,有时候好像梦中醒来一般,不合时宜地随声附和帮腔。

  接着,仓桥往第二个工厂去。从札幌向北走,那家工厂是在石狩河畔附近。

  “北海道是初次光临吗?”在车上带路的业者问着通常的寒暄。

  “不,已来过两三次。”

  “怎么样,这个季节的北海道?”

  “很不错?”

  不管问什么,副科长的回话是简短的。一出札幌,前面是广阔的平原,盖有饲料库的牧场,处处可见。亭亭耸立的白杨早已落叶了。

  仓桥“代理局长”依然一脸苍白。看来他似在车上睡着了,其实是闭起眼睛在沉思。巡视新建工厂时,也是不怎么热心的视察着,只是敷衍地走一匝工厂,随后的恳谈会也只为了塞责而露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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